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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2章 烈宗孝武皇帝中之上

八月,燕国老大慕容垂安排太子慕容宝守着中山,让赵王慕容麟当尚书右仆射,负责后方留守工作。庚午这天,老慕容亲自带着范阳王慕容德等人南下抢地盘,派高阳王慕容隆往东去平原一带开拓。丁零的鲜于乞原本躲在曲阳西山,听说慕容垂带人南征了,就趁机出兵到望都,到处抢老百姓的东西。

赵王慕容麟主动请缨去收拾他,手下将领们都劝:“殿下您是镇守后方的关键人物,这时候跑出去打仗,万一没打赢回来,多掉面子啊,不如派其他将领去得了。”慕容麟说:“鲜于乞这小子知道大部队在外头,肯定没防备,咱一鼓作气就能拿下,压根不用愁。”于是故意放风说要去鲁口,夜里却悄悄掉头直奔鲜于乞,天亮就到了他的营地,打了个措手不及,把鲜于乞活捉了。另外,翟辽骚扰谯地,被朱序打跑了。

前秦老大苻丕封苻登为征西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、南安王,之前苻登自己号称的那些头衔,也都正式给了他。又让徐义当右丞相。安排王腾守晋阳,右仆射杨辅守壶关,自己带着四万多人,进驻平阳。

早先,后秦老大姚苌的弟弟姚硕德带着自家羌族部众在陇上住着,听说姚苌起兵,就自称征西将军,在冀城招兵响应;让哥哥的孙子姚详当安远将军,占了陇城,让侄孙姚训当安西将军,占了南安的赤亭,跟前秦的秦州刺史王统对峙。姚苌从安定带兵过来跟姚硕德汇合,一起攻打王统,天水的屠各部族、略阳的羌胡部落有一万多户起来响应,前秦的略阳太守王皮也投降了。

当初前秦灭了代国,把代王什翼犍的小儿子窟咄迁到长安,后来又跟着慕容永往东挪,慕容永让窟咄当新兴太守。刘显派弟弟亢泥去接窟咄,还派兵跟着,逼近北魏的南部边境,各部落都慌了。北魏老大拓跋珪身边的于桓等人跟部落里的人商量,想把拓跋珪抓起来响应窟咄,幢将代人莫题等人也偷偷跟窟咄勾连。于桓的舅舅穆崇把这事捅给了拓跋珪,拓跋珪杀了于桓等五人,莫题等七个家族都被原谅,没追究。拓跋珪怕内部出乱子,往北翻过阻山,又去投靠贺兰部,派外朝大人辽东人安同去燕国求救,燕国老大慕容垂派赵王慕容麟去救他。

九月,王统献出秦州投降后秦。后秦老大姚苌让姚硕德当使持节、都督陇右诸军事、秦州刺史,驻守上邽。

吕光得到秦王苻坚的死讯,全军穿白戴孝,给苻坚上谥号叫文昭皇帝。冬天十月,宣布大赦,改年号为大安。

西燕的慕容永派使者去见前秦老大苻丕,想借道回东边去。苻丕不答应,跟慕容永在襄陵打了一仗,前秦兵被揍得大败,左丞相王永、卫大将军俱石子都战死了。早先,东海王苻纂从长安过来,手下有三千多猛人,苻丕一直防着他,这次打败了,更怕被苻纂杀了,就带着几千骑兵往南逃到东垣,想偷袭洛阳。扬威将军冯该从陕地出兵拦击,杀了苻丕,抓了他的太子苻宁、长乐王苻寿,送到建康;朝廷下诏书赦免了他们,把人交给了苻宏。苻纂和他弟弟尚书永平侯苻师奴带着几万前秦兵跑到杏城占了下来,其他王公百官都落到了慕容永手里。慕容永于是进兵占了长子,登基当皇帝,改年号为中兴。他想把前秦的皇后杨氏立为上夫人,杨氏拔剑刺他,结果被慕容永杀了。

甲申这天,海西公司马弈在吴地去世。

燕国的宦官吴深占着清河反叛,燕主慕容垂去攻打,没打下来。

后秦老大姚苌回到安定。

前秦南安王苻登攻下南安后,夷人、汉人有三万多户来归附他,于是他就进兵秦州攻打姚硕德,后秦老大姚苌亲自去救援。苻登和姚苌在胡奴阜展开大战,苻登把姚苌打得大败,斩杀两万多人,将军啖青射箭射中了姚苌。姚苌伤势很重,逃到上邽固守,由姚硕德代替他统领军队。

燕国赵王慕容麟的军队还没到北魏,拓跋窟咄就逐渐向前逼近魏王拓跋珪,贺染干也入侵北魏北部边境配合他。北魏的部众人心惶惶,北部大人叔孙普洛跑去投靠了刘卫辰。慕容麟听说后,赶紧派安同等人回去报信。北魏人知道燕国的军队就在附近,人心才稍微安定了些。拓跋窟咄进军驻扎在高柳,拓跋珪带兵和慕容麟会合,一起攻击他,拓跋窟咄大败,逃到刘卫辰那里,被刘卫辰杀了。拓跋珪收编了他所有的部众,任命代人库狄干为北部大人。慕容麟带兵回了中山。

刘卫辰盘踞在朔方,兵强马壮。后秦主姚苌任命刘卫辰为大将军、大单于、河西王、幽州牧,西燕主慕容永也任命刘卫辰为大将军、朔州牧。

十一月,前秦尚书寇遗护送勃海王苻懿、济北王苻昶从杏城逃到南安,南安王苻登为苻丕举行丧礼,追谥他为哀平皇帝。苻登提议立苻懿为主,众人说:“勃海王虽然是先帝的儿子,但年纪太小,扛不住这么多祸事。现在三个敌人都盯着咱们,应该立年长的君主,除了大王您没别人合适。”苻登于是在陇东筑坛,登基当皇帝,宣布大赦,改年号为太初,大规模设置百官。

慕容柔、慕容盛和慕容盛的弟弟慕容会都在长子,慕容盛对慕容柔、慕容会说:“咱们主上已经在幽、冀地区复兴了大业,现在东西两边还没统一,咱们处在这容易被怀疑的地方,不管是聪明还是傻,都难逃一死。不如趁现在往东回去,别坐着等死。”于是他们一起逃回到燕国。过了一年多,西燕主慕容永把燕主慕容俊和燕主慕容垂的子孙后代全杀了,一个不留。

张大豫从西郡进入临洮,抢掠了五千多户百姓,占据俱城固守。

十二月,吕光自称使持节、侍中、中外大都督、督陇右河西诸军事、大将军、凉州牧、酒泉公。

前秦主苻登在军营中设立了世祖苻坚的牌位,用车子载着,配上黄旗青盖,派三百名虎贲军守卫,凡是要做什么事,都得先向牌位请示后才行动。他带领五万士兵,向东攻打后秦,将士们都在矛戟、铠甲上刻了“死”“休”字样;每次作战都用剑槊摆成方圆大阵,根据敌军兵力强弱,从阵中调配兵力,所以每个人都能奋勇作战,所向无敌。

当初,长安快要陷落的时候,中垒将军徐嵩、屯骑校尉胡空各自聚集了五千人,筑起营垒自保;后来接受了后秦的官爵。后秦主姚苌用诸侯王的礼节把秦主苻坚葬在两个营垒之间。等到苻登来到,徐嵩、胡空带着部众投降了他。苻登任命徐嵩为雍州刺史,胡空为京兆尹,按照天子的礼节重新安葬了苻坚。

乙酉这天,燕主慕容垂攻下了吴深的营垒,吴深单人匹马逃跑了。慕容垂进军驻扎在聊城的逢关陂。早先,燕太子洗马温详来投奔东晋,被任命为济北太守,驻扎在东阿。燕主慕容垂派范阳王慕容德、高阳王慕容隆去攻打他,温详派堂弟温攀防守黄河南岸,儿子温楷防守碻磝来抵抗。

燕主慕容垂任命魏王拓跋珪为西单于,封上谷王,拓跋珪不接受。

【内核解读】

这段横跨公元385年秋冬的十六国纷争实录,比前一阶段的乱局更添了几分“生死竞速”的紧迫感:前秦在崩溃边缘“借魂续命”,后燕在扩张中锚定根基,北魏靠“借势破局”站稳脚跟,后秦则在胜败起伏中拉锯——每一方的选择都在“活下来”和“强起来”之间走钢丝,而乱世的残忍之处在于:哪怕走对九步,错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。

权力棋局:“后方稳不稳”决定远征能走多远

慕容垂的南征与慕容麟的平叛,堪称乱世“远征与留守”的经典对照。

慕容垂作为后燕的“主心骨”,带着主力南下抢地盘,把中山的后方交给慕容麟,本质是一场“权力分权测试”——后方既要守得住,又不能尾大不掉。鲜于乞趁虚作乱,恰恰戳中了“远征最忌后院起火”的痛点。而慕容麟的应对,完美诠释了“留守者的核心素养”:他没被“镇守关键人物不能轻动”的惯性思维捆住,反而看透了叛军“趁虚而入必无防备”的软肋,用“声东击西”的闪电战活捉鲜于乞。这波操作不仅稳住了后方,更给慕容垂的南征吃了定心丸——乱世的“留守”从不是“守摊子”,而是要具备“快速灭火”的军事敏锐度。

反观前秦的苻丕,恰恰栽在了“后方与前线的失衡”上。他带着四万多人进驻平阳,却一边防着同族苻纂,一边硬刚慕容永,把内部猜忌变成了致命破绽。襄陵大败后,他不敢投靠苻纂,反而南逃偷袭洛阳,最终被冯该斩杀,本质是“既没稳住内部,又选错了突围方向”。前秦的崩塌,从来不是“敌人太强”,而是“自己先散了”——权力的根基不是兵力多少,而是内部能否拧成一股绳,苻丕的猜忌,比慕容永的刀更致命。

前秦余脉:从“崩溃”到“借魂”的续命术

前秦在这段时间的“死而复生”,堪称乱世“精神动员”的教科书级案例。

苻丕死后,前秦本已濒临“群龙无首”的绝境,但苻登的崛起硬生生把局面拉了回来——他的核心操作不是“打硬仗”,而是“立精神支柱”:把苻坚的牌位抬出来,用“复仇先帝”做旗帜,甚至让将士在矛戟上刻“死”“休”二字,把“为苻坚报仇”和“自己的生死”绑定。这种操作看似“迷信”,实则精准戳中了氐族与前秦旧部的“情感痛点”:苻坚虽死,但他曾经的威望还在,跟着苻登“复仇”,既是报旧恩,也是给自己的割据找“正统名分”。

更妙的是苻登对“降将”的收编:徐嵩、胡空先降后秦,见苻登带着“苻坚牌位”来,立刻倒戈,还接受了雍州刺史、京兆尹的官职。这说明乱世里的“忠诚度”从来不是绝对的,“精神符号”比官位更能凝聚人心——姚苌给的是官爵,苻登给的是“复仇的意义”,后者在绝境中更有号召力。前秦能从“苻丕战死”的死局里爬起来,靠的不是兵力,而是把“苻坚的余威”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战斗力。

北魏崛起:“隐忍借势”的生存智慧

拓跋珪这段时间的操作,藏着北魏后来统一北方的“初始密码”——不逞一时之勇,只算长远之账。

窟咄带着刘显的兵打过来时,北魏的处境堪称“内忧外患”:内部于桓等人想谋反,外部贺染干趁机偷袭,部众人心惶惶。拓跋珪的应对没有一丝“血气之勇”:先杀主谋、宽宥从犯(莫题等七族),用“恩威并施”稳住内部;再往北逃到贺兰部,放下身段向慕容垂求救。这种“先认怂、再借势”的选择,恰恰避开了“硬拼被灭”的陷阱。

等到慕容麟的援兵一到,他立刻联手反击,杀了窟咄、收编部众,还任命库狄干为北部大人巩固部落。更关键的是,慕容垂封他为“西单于、上谷王”时,他直接拒绝——这一下就看出了拓跋珪的野心:借燕兵是“救急”,但绝不想做后燕的附庸。乱世里的“借势”从来不是“依附”,而是“用别人的力,搭自己的台”,拓跋珪把这一点玩得通透。

强弱博弈:没有“永恒赢家”,只有“暂时活下来”

这段时间的胜败起伏,最戳破“强者恒强”的幻觉——姚苌刚拿下秦州,转头就被苻登打得中箭重伤;慕容垂能平鲜于乞,却打不下吴深的营垒;吕光能割据凉州,却拦不住张大豫在临洮作乱。

姚苌的遭遇最具代表性:他之前靠“偷袭长安”称帝,看似势头正盛,可面对苻登的“复仇大军”,瞬间从“赢家”变成“败将”。这背后是“实力的动态平衡”:姚苌的优势是“占地盘早”,但苻登的优势是“人心齐”——乱世里的“强”不是“占了多少城”,而是“手下有多少肯拼命的人”。姚苌中箭后靠姚硕德续命,说明“强者的软肋,可能藏在‘突然冒出来的对手’身上”。

西燕的慕容永则是“赢了眼前、输了长远”的反面教材:杀苻丕、占长子、称帝改元,看似风光,可转头就杀慕容氏子孙,靠“屠戮”巩固权力。这种操作短期内能镇住场子,但也暴露了“根基不稳”——靠恐惧维持的统治,一旦遇到更强的对手,立刻会土崩瓦解。后来他被慕容垂消灭,伏笔其实在这时就埋下了。

边缘角色:“随风倒”与“求自保”的众生相

除了几大割据势力的大佬,这段史料里的“小人物”更能体现乱世的生存底色:

--徐嵩、胡空先降后秦、再降苻登,本质是“墙头草”的生存逻辑——谁能给他们“活下去的保障”,就跟谁走,官爵是其次,保命是根本;

--慕容盛兄弟从长子逃归后燕,戳破了“敌营人质”的生存困境:哪怕没犯错,只要身份敏感,迟早会被清算,“逃跑”是唯一的活路;

--温详投奔东晋后守东阿,却被慕容垂派兵攻打,说明东晋在北方乱局里只能做“边缘玩家”——给官爵、给地盘,却护不住人,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死扛。

这些人的选择没有“道德对错”,只有“生存与否”——乱世里的“小人物”,从来不是历史的“旁观者”,而是被大势推着走的“参与者”,他们的每一次投靠或逃跑,都在悄悄影响着大佬们的棋局。

结语:乱世的“活法”——实力、人心与时机的三重考验

这段史料里的每一个事件,都在回答同一个问题:“乱世里怎么活下来?”

慕容麟靠“敏锐”活下来,苻登靠“借魂”活下来,拓跋珪靠“借势”活下来,姚苌靠“续命”活下来。他们的共同点是:既懂“硬实力”(兵力、地盘),又懂“软实力”(人心、名分),更懂“抓时机”(什么时候打、什么时候忍、什么时候借外力)。

而那些失败者——苻丕输在“猜忌”,窟咄输在“没根基”,鲜于乞输在“没远见”——本质都是缺了其中一环。乱世从来不是“谁狠谁赢”,而是“谁能把‘实力、人心、时机’拧成一股绳,谁就能活得更久”。前秦的“借魂续命”、北魏的“隐忍借势”、后燕的“稳后远征”,其实都是在给后来的“局部统一”攒经验——毕竟,乱到极致,总会有人找到“结束混乱的方法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