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美狄亚的诅咒(下)(第2页)
又是一串刺耳的、充满恶意的狂笑。“哐当!”战智湛的手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,听筒重重砸落在地,发出空洞的响声。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电话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极了柏薷玉案宗里那张现场照片的裂痕。
阳骊涄被这动静吓得一颤,慌忙捡起电话挂好,再抬眼看向战智湛。只见他像尊被抽离了魂魄的石像,直挺挺地僵在椅子里,眼神空洞,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。
“头儿,目标手机找到了。”时间才过去不久,带着二组追踪信号的鲁放就传回了结果。鲁放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,清晰却带着现场特有的背景杂音:“在好又多超市门口的垃圾箱里。二组请求下一步指示。”
战智湛强迫自己发出指令,声音干涩紧绷:“嗯……你立刻带二组,去支援三组尹庆国!”
尽管战智湛知道尹庆国那边已有总队特勤分队支援,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像毒蛇般缠绕着他。他绝不能因为自己的慌乱,再添新的牺牲。
“明白!执行!”鲁放的回答依旧干脆利落。
听筒里传来忙音,办公室里死寂一片。战智湛双眼空洞地瞪着前方某个虚无的点,每一秒都像被架在文火上反复炙烤,发出滋滋的焦糊声:“毛头……从不关机的……从不……”
这个固执的念头在战智湛脑中疯狂打转,是支撑他残存理智的唯一支柱。
“嘟……嘟……”不知熬过了几个世纪,那部外线电话再次发出尖锐、刺耳的嘶鸣!“喂……”战智湛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几乎要撞碎肋骨。他猛地弹起,一把攫住听筒,声音嘶哑,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卑微祈求。
“头儿……”电话那头传来尹庆国的声音,像是被砂纸磨过喉咙,破碎、颤抖,带着浓重的、压抑不住的哭腔:“钱大姐……我们……找到了……她……她……遇害了……”
“遇害了”这三个字如同三把烧红的钢钎,狠狠捅进战智湛的太阳穴!
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泼上浓稠的墨汁,天旋地转!支撑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被瞬间抽空,战智湛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,整个人就像一截被利斧砍断的朽木,“砰”地一声重重砸倒在地!听筒脱手,悬在半空,兀自回荡着尹庆国那绝望的哽咽。
消毒水的气味像冰锥扎进鼻腔,战智湛在纯白的床单间睁开眼,恍惚以为自己躺在停尸房。张继承的哭腔从右侧传来,这个总被钱梅瑛念叨“该娶媳妇”的小伙子,此刻眼睛肿得像老家熟透的桃子。“呼啦”声里涌来的人群带着寒气。李岩彬的领带歪在锁骨,蒋云鹏指间的香烟烧到过滤嘴都没察觉,尹庆国警服第二颗纽扣不见了——那是钱梅瑛去年亲手缝的。战智湛盯着他们脸上的泪痕,突然想起钱梅瑛总说“警察流血不流泪”,可现在这些铁汉子的眼泪,正滴在她送的新年台历上,晕开一个个灰黑色的洞。
“战主任,老首长电话。”尹庆国递来的手机屏幕映出战智湛惨白的脸,像极了停尸间的不锈钢托盘。听筒里“老头子”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,“骆驼”这个代号让战智湛后槽牙发酸,上次听到还是在烈士巴海的追悼会上。
“‘骆驼’,‘毛头’牺牲的事儿我晓得了!你岳大姐就在我身边,她很悲痛,要你节哀顺变,照顾好婷婷,照顾好你自己。我明天就去埠头,去……唉……‘骆驼’,我晓得你的熊脾气,你要保持理智,不要再做出格的事儿!”老首长的四川口音混着背景里岳大姐的啜泣,战智湛盯着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,里面插着钱梅瑛最爱的白菊,花瓣正一片一片的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