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4. 帝思纷乱(第3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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棵树,再无别的活路。

他没看到收养子那一条,没觉得皇后的安排哪里不对。

梁九功趴在地上,抽抽噎噎、哆哆嗦嗦的念叨着怕外朝弹劾主子娘娘,任用太监实属后宫干政了。

“太监干政?”皇帝将章程拍在案上,震得铜鹤香炉里的香灰簌簌落下,“内务府的账,用内务府的人算,算哪门子干政?”他想起少年时在慈宁宫,祖母指着敬事房的太监说:“这些人看着阴鸷,却比外朝官员可靠——他们的软肋,捏在咱们手里。”后半句“但是,你不可轻信他们。”被康熙选择性遗忘了。

此时此刻,以内务府的名义行商事是最合适的,可以避开前朝之争,可以速行而无掣肘,可以打一个措手不及。

绕过前朝那些言官的奏折、部院的推诿,像避开河工上的暗礁——内务府的印信一盖,调拨银两、调度人手都能如履平地,不必看满汉大臣的脸色,更不必等科道言官的弹劾奏章。

这雷霆手段,恰能打那些盘根错节的商号一个措手不及,就像珠兰用晋商牵制宗室,快得让人来不及设防。

但皇帝最明白何为尾大不掉,就像治河要分流,不能让所有水都往内务府一条渠里灌。

为珠兰计长远,必须早作打算了。

谁也不晓得皇帝之心,到底飘摇于何处。

珠兰抽空看了一眼系统,皇帝的数据没咋变。他那么小心眼的,猜忌指数长一点也正常。

梁九功虽然仍旧趴在地上,满脸都是泪水,心里已经乐开了花。

阶下的明珠本是来奏报山西后续,骤然听见此事。他小心翼翼抬头,撞见帝王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。那神情与当年下令圈禁鳌拜时如出一辙,只是此刻的锋芒里多了层通透——娘娘的法子,分明是将太监的"贪"与"怕",都变成了替皇权看守钱袋的锁链。

天子不曾叫自己回避,明珠心中窃喜,自己也是近臣了。索额图说的有点道理,哪个近臣不给皇上干私活的。

三更的梆子敲过,康熙在章程上朱批"依议"二字,笔尖划过"养老银从皇商抽成里出"时,忽然想起珠兰说的"用他们赚的钱,养他们的老"。

这闭环般的算计让他低笑出声,龙涎香混着笑意漫出这东暖阁去,“告诉顾问行,让他把张起用的算盘磨亮点——算错了皇商的账,朕可不给养老银。”

当传旨小太监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,康熙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。乾清宫的铜鹤在月光下舒展羽翼,仿佛正衔着珠兰布下的这盘棋,飞向那些被皇商盘踞的盐场、铜矿与草原。

这哪里是任用太监,分明是给那些盘根错节的皇商,拴上了一串由"贪念"与"安稳"铸成的——最牢靠的锁链。

只是珠兰的想法,有些时候也让他跟不上。他不喜欢,任何事物脱离掌控。

晚膳过后,在屋里溜着玩儿。她会在讨论漕运时,忽然扯到南洋的胡椒价格;会在谈论前朝核对盐引时,冷不丁提起西洋的玻璃镜销路。那些跳跃的念头像江南的春水,绕着弯儿往前淌,等皇帝回过神来,她早已在河对岸搭好了桥。

想起她特意来寻他,眼睛亮晶晶地将索额图呈上来的南洋海图推到烛火边,轻叩着"荷兰东印度公司"的标记,“让晋商去南洋,不是给他们活路,是给朝廷添把刀。”她抬头,杏眼映着窗外的半圆月光,亮得像藏在棋盘深处的杀招。

海洋那样陌生的地方,怎么就吸引了她呢。荷兰人远在天边,她又为何知道他们的公司呢。即便晓得她通经营之道,通到这个程度的皇后也让他心中不是滋味。

那一刻,他感觉有些握不住她的手了。珠兰那些脱缰似的想法,像棋盘外突然落下的子,让他精心布好的局凭空多了变数。所以,他本能的迟疑了。

银簪在海图上划出弧线,将南洋与蒙古、东洋连成三角,“若晋商能在爪哇站稳脚,这盘棋才算活。”他听见她这样说,说的很有道理。

皇帝何其聪慧,一眼就看出这道看似放任的口子,实则是给晋商套上更隐蔽的绳索——南洋的利润越厚,他们就越不敢脱离皇权的掌控,只能乖乖当朝廷伸进南洋的"钱袋子"。毕竟这世间最牢的绳索,从不是铁做的,是人心底的贪与怕。

但是海禁乃国策,康熙仍然迟疑。他对海外的财富,还没有多么热衷。华夏地大物博,无需外引多少物产。百姓有田种,国库有粮收,比什么海外奇珍都牢靠。

海禁一开,不光是商人要出海,怕是连西洋的船、夷人的教、说不清道不明的“异端”,都要顺着海浪涌进来。他宁愿少些胡椒银子,也要守住这“天朝上国”的本分——就像守着祖宗传下来的骑射,纵然外头火器再厉害,自家里的规矩不能乱。

“海禁是防百姓私通外夷,可朝廷要的硫磺、象牙,总不能指望荷兰人送货上门。”她翻开索额图送来的密报,上面记着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的驻军数量,“晋商敢跟三藩做买卖,难道不敢跟红毛夷打交道?这里,定然有远超草原的巨额利润!”华夏的地大物博,从来都不是“无需外引”的傲慢,而是“不愿冒险”的稳妥。可敌人,已经到了门口啊。

否则西洋人远来驻军,岂非是白白靡费。案上的鎏金烛台忽然爆出个灯花,将皇帝的侧脸映得明明灭灭。他听得懂珠兰未尽之言,看的清海上迷雾后的形势。指尖正按在“巴达维亚驻军三千”的字样上,墨渍被按出个浅坑。

当大清还在计较“海禁该不该开”时,敌人的船已经停在门口了;当朝堂还在争论“要不要跟夷人打交道”时,粤商、浙商的银子早和红毛夷的炮膛缠在了一起。

窗外的风忽然撞在窗纸上,案上的烛台猛地一晃,烛火如受惊的蛇般扭曲起来。帝后两人的影子投在海图上,恰似一头蛰伏的巨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