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5. 布局南洋

慈宁宫

苏麻喇姑的银簪在烛火下划出细光,将珠兰任用太监的章程呈到太皇太后面前时,老人枯瘦的手指正捻着紫檀念珠。随着"太监督办皇商"的字句轻轻震颤,像在数算某个被遗忘的旧年秘辛。

“她倒敢想。”老祖宗的声音裹着药味,指甲轻轻叩在"养老互助院"的条款上,留下细碎的白痕。

苏麻喇姑忽然想起三十年前,顺治爷要废后时,老祖宗也是这样捻着念珠,在奏折上圈出"科尔沁"三字——看似漫不经心,却早将利害算得通透。

“还记得天启年的魏忠贤吗?”太皇太后忽然抬眼,烛火在她凹陷的眼窝投下阴影。

苏麻喇姑打了个寒颤,想起史料里"阉党乱政"的血字,却见老祖宗轻笑出声,“珠兰这丫头,比朱由校聪明十倍。”她用念珠挑开章程,“你看,太监只能管账,动不了盐引铜料的实权——这叫''给饵不给钩''。”

鎏金炭盆里的银丝炭噼啪作响,映着太皇太后腕间褪色的东珠手串,那是太宗旧物。“哀家在盛京时,”老祖宗忽然低语,“见惯了包衣拿着主子的银子,养自家的兵。”

当苏麻喇姑说起"出差补贴"时,太皇太后正用银勺搅着药碗。褐色药汁里浮沉着几粒人参,恰似那些被派往各地的太监——看似被捧得很高,根却始终攥在宫廷手里。

“加三成路费补贴,”她忽然停手,药勺在碗沿磕出脆响,“不是关键,安稳多得才是珠兰要说的。”用银钱算清人情,用安稳锁住忠诚,远比空谈"信任"更可靠。

更夫敲过五更,太皇太后将章程折成方胜,塞进枕下的密匣。

“告诉皇后,”她闭目时,念珠仍在指间转动,“西山养老院的地基,用当年多尔衮圈占的那块——让那些无根之人,守着谋逆者的旧地养老,倒也算桩趣事。”珠兰啊给了草原好大的便宜占,不是一年百万的事儿,是千万的利!为了这个,她乐意用太监便用吧,总归不是在皇帝身边弄个秉笔太监。

苏麻喇姑退出时,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鼾声。皇后娘娘,总算学会了用最软的刀,割最硬的肉。原本她们在慈宁宫养育时,她还怕这丫头心太仁义,要受伤的。

彼时,山西八大皇商的家主们跪在神武门的青石板上,袍角沾满从内务府门槛蹭来的灰。

大商人王通礼捧着的账册在掌心发烫,"草原商路"四字已被朱笔圈掉,旁边批注着"科尔沁部接管"——那些用驼队踩出的黄金通道,此刻成了蒙古王公碗里的肥肉,连砖茶的运价都要被抽走三成。

当传旨太监念到"科尔沁接管大盛魁入蒙业务"时,晋商们的磕头声震飞了檐角的鸟。

跟来的李掌柜想起去年在库伦见到的场景:大盛魁的驼队绵延十里,每峰骆驼都挂着"汇通天下"的铜铃,而如今这些铃铛要换上科尔沁的狼头徽。

更让他们心胆俱裂的是,朝廷的"补偿方案"里写着:“晋商可保留生产,按山西官价供应科尔沁”——高卖低买的生意经,终究没能敌过朱批的红印。

“砖茶、绸缎、皮毛...只能按当地官价供应蒙古?”某皇商的声音劈了叉,指着圣旨上"原料产地"四字发抖。他想起自家作坊里堆积如山的丝绸,本打算开春运去恰克图赚十倍利,如今却要按"成本加五分"的价卖给科尔沁王公。算过一笔账:这样的利润,连给家里账房先生发月钱都不够。

某皇商突然瘫坐在地,怀里滚出半张日本海图。图上标注的铜矿航线已被红笔划掉,旁边盖着"马佳氏专营"的印鉴——那些用性命搏来的海上商路,此刻成了内务府包衣的囊中之物。想起曾经在船舱里藏的三藩密信,他突然明白:朝廷给的"活路",不过是把刀架在脖子上,让他们自己选砍哪只手。

去年他还在长崎港用十船丝绸换铜矿,如今却只能当个"原料供应商",利润被压得比海水还薄。没了海运便利和日本市场,甚至苏州那边的纺织场,也要保不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