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4. 皇帝无子

这正合了索额图的心意,海事衙门的牌子挂在六部之后,论排位,连新立的商部都比不上。

索额图憋着股劲,要让这新生的衙门立住脚——最好的法子,就是让朝廷看见“海军能镇住场子”。

他对着水师将领的名单圈点,安排施琅与姚启圣一起去办,“给长州藩送的铁器,得掺三成精钢,不用过火,能用上三年就行,让他们的刀能劈开幕府的铠甲;火药要配引线,教他们怎么用才够劲,但秘方必须控制得当,让他们永远求着咱们。”

施琅不解,姚启圣给他解释道:“仗打得越大,海事衙门的话才越管用。”

索明两人一拍即合的谋算,像投进东瀛列岛的石子。

长州藩得了火药,连夜操练武士,对着江户的方向放了三响铁炮;沿海小藩主捧着从大清换来的新式腰刀,腰杆硬了三分,公开抱怨“幕府克扣贸易红利”。

江户幕府派来的巡查船刚靠近长崎港,就被藩主的人用大清送的鸟铳逼退——这些小藩主心里清楚,背后有大清撑腰,幕府不敢真动手。

姚启圣也得了机会出使,摆出盛气凌人的模样几度进出江户幕府,可惜任由他如何挑衅,那边的将军还是和蔼可亲,言道一切好谈,没给他当一回“汉使”的机会。

诺敏的大哥在长崎港的商栈里,看着藩主送来的“谢礼”——一箱子足色白银,忍不住对随船的马齐笑道:“大人瞧,这比跟幕府磨嘴皮子痛快多了。”

马齐翻开账册,上面记着:九月,卖给长州藩的铁器就赚了两百万两,比上半年的丝绸生意还厚。

而明珠在商部核完最后一笔账,望着“全年3000万两”的总数,长长舒了口气。

这数字不仅远超马佳氏当年,更稳稳踩住了皇帝的“心中底线”。

只是他摩挲着账册边角,想起年初索额图的话:“明年若想保住这数,东瀛的仗还得真热闹起来才行。”

他打了个寒噤,却还是在“次年贸易计划”上添了行字:每批次增运火药五十桶。

索额图的海事衙门,也借着这场乱局扬眉吐气。

水师以“护商”为名,在东瀛近海游弋,击沉了三艘冒充“海盗”的幕府巡查船。江户大将军一个声不敢出,还给使臣姚启圣送了大礼。

捷报传回京城,皇帝虽没明着嘉奖,却给海事衙门拨了工部新造的战舰,各类经费批的那叫一个爽快。

索额图站在船坞里,看着工匠给战舰刷漆,嘴角噙着笑——再打几仗,海事衙门就可以改海部了。

施琅在天津港见到朝廷新拨的新式战舰,船身比当年在南海被击沉的旧船宽了三尺,炮口能装五斤重的铁弹。“打日本人的小舢板,正好练手。”他对着水师将领拍胸脯,“等练熟了,平三藩、收台湾,这船就能派上用场。”只是他还是担心,这船可能打不过人家的,免不得靠人数取胜。那就得,用兄弟的人命填进去了。

当初,他在海上吃过大亏。虽然他也不知道那是谁的船,就当是三藩的船吧。

乾清宫里,康熙翻着户部呈上的“东洋贸易岁入清单”,3000万两的数字旁,还粘着张索额图的奏折,说“海事衙门已能护全东洋商路”。

他随手将奏折丢在案上,目光落在“三藩军饷”的账册上——这些银子拿出一部分,够给扩军的丰台大营换三回铠,够买十万匹战马。

至于东瀛是战是和,长崎藩会不会赢,他根本不在乎。

前朝的争论还围着“明年下旨撤藩”还是“干脆打过去”打转,大员们唾沫横飞地讨论“吴三桂会不会先反”,没人留意商部和海事衙门的小吏们,正抱着账册偷乐。

吉雅注意到,皇后娘娘在内务府衙门品茶时忽然对着窗外的海棠花笑了。

索额图要的地位,明珠求的功绩,皇帝缺的军饷,竟都靠着东瀛的乱局,圆了各自的念想。

也包括,珠兰突然入手了一颗浩波级能量结晶。

系统:是东瀛此时内战,有助于世界进程之故。

珠兰一直以为世界不喜欢伤亡,所以一直克制着自己旺盛的破坏欲。也就杀些罪大恶极的,证据确凿的家伙,过过瘾。现在来看,似乎这世界也不是所有的伤亡都不喜欢啊。但是,仍然需要验证。

这一年的冬天,东瀛列岛的战火映红了海面,而大清国的银库,在寒风里堆起了新的银山。

谁都知道,这些银子迟早要变成南方战场的刀枪,却少有人关心,那刀枪的寒光里,藏着多少东瀛藩主的血,多少商船运来的火药味。

就连亲手制造一切的索额图与明珠,也只是高度关注着东瀛市场。

而在庄子上又一次聚头的掌柜们,秘密接待了罗刹过来的商人。

索额图按照主子娘娘的吩咐,给这群胆子大到做火炮生意的家伙们行了方便,反正他们不会把好东西卖给外国人的。

他不晓得,因为科尔沁的短视,这群掌柜的这次想给自大的蒙古人来个狠的。

罗刹那边正好也因为贸易路线断在科尔沁,着急上火,他们更加需要东方的丝绸茶叶等紧俏货。

芦苇荡深处的庄子,连鸟雀都少来。

几个掌柜围坐在炕桌旁,炕桌上摆着粗瓷碗,碗里的茶水早凉透了。

门外传来三短一长的叩门声,为首的掌柜朝手下递个眼色,有人掀帘出去,不多时领进来两个高鼻深目的罗刹商人——貂皮帽子上还沾着霜,眼珠却亮得像要吃人。

“上头的意思,咱们懂,你们也得懂。”为首的掌柜捻着胡须,慢悠悠开口,一嘴的粤语,“你们要的丝绸,给的是湖州二等货;茶叶,是祁门的秋茶。别嫌次,这已是绕过科尔沁商路能弄到的最好的了。”

罗刹商人急得搓手,听了翻译的转述,操着生硬的汉话说道:“我们要最好的!像从前那样的云锦、龙井!科尔沁那帮蠢货,把路堵死了,我们的毛皮换不到好货,沙皇会发怒的!”

“谁让他们短视呢。”另一个掌柜冷笑,张嘴是闽南话,“占着商路就以为能拿捏天下?连罗刹的生意都敢断,真当自己是草原的天了?”

这话正戳中罗刹人的痛处,为首的商人猛地拍了下桌子,叽里咕噜一串儿弹舌音,翻译说道:“你们有办法?只要能把货送过来,价钱好说!甚至……我们的火枪,好用,也能给你们!”

掌柜们交换个眼神,眼底藏着算计。

索额图按皇后的吩咐,给他们行方便时特意嘱咐“莫给外人好货”,可谁也没说不能借外人的手,治治科尔沁的自大。

“办法不是没有。”为首的掌柜端起凉茶,抿了一口,放下要捋胡子的手,得小心别把自己胡子抓下来,“但得借你们的手,敲敲科尔沁的傲气。比如……让他们的商队‘偶尔’遇袭,让京城知道,这条商路攥在他们手里,不稳当。”

罗刹商人眼睛亮了,“你们要我们动手?”

“不。”掌柜摇头,示意罗刹商人附耳过来。

罗刹人听完,立刻明白了。这是要借刀杀人!

而且按照汉人的意思办,还能在沙皇面前坑一坑竞争对手家族。

他们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贪婪——只要能拿到好处,这点又算什么?

“成交!”

送走罗刹商人,掌柜们重新围坐。有人低声道:“索大人那边……”

“他只知我们不卖给外人好货就行了,哪晓得我们要借罗刹的手,让科尔沁栽个大跟头。”为首的掌柜冷笑,“科尔沁占尽便宜还不知收敛,是该让他们尝尝,什么叫天外有天。”

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掌柜敲了敲桌子,烟杆在指间转了个圈:“罗刹人靠不住,那帮红毛子眼里只有银子,真到了要紧关头,指不定倒戈跟科尔沁做买卖。咱想在草原站稳脚,还得靠自己人。”他们都没拿真身份给那些毛子,连今日的面貌都是改装的,就防着这一手。毛子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和粤商打交道,他们可全是说的粤语。这地方,回头也得毁掉。

对面的胖掌柜摸着算盘,算珠打得噼啪响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调翻云会的人来?”

“不然呢?”山羊胡习惯性往窗外瞥了眼,似乎要确认没人偷听,声音压得更低,“寿春姑娘在南边能把三藩的底细摸得门清,到了草原,照样能让弟兄们钻进各个部落的缝隙里。牧民、马夫、甚至贵族家的仆役,都能安插人手。”

有人迟疑:“可翻云会的主力在南边盯着三藩,抽人过来,会不会……”

“南边有寿春姑娘坐镇,暂时出不了岔子。”一直没说话的为首掌柜忽然开口,他指尖蘸着茶水,在桌上画了个圈,“草原这盘棋,比南边更要细。罗刹人是把火,能烧乱科尔沁的阵脚,可火灭了,咱得有自己的人守住灰烬里的东西。”

他顿了顿,眼神沉下来,“让翻云会的人来,不用干别的,就从牧民里挑机灵的,教他们识字算账,跟他们混熟了,再慢慢往部落核心钻。等他们能说上话了,科尔沁的软肋、准噶尔的野心,咱比他们自己还清楚。”

胖掌柜点头附和:“对,大姐儿属下又有新技术,咱还能借着教他们做奶糖、鞣皮毛的由头,拉拢人心。那些牧民日子苦,谁给他们活路,他们就跟谁走。”

“就这么办。”为首的掌柜一锤定音,当即取来纸笔,“给寿春姑娘的信,得写清楚——要最精干的弟兄,会说蒙话的,走内务府的路子最方便,明着是来帮那些抚蒙的公主们照看作坊,暗着就是要织一张网,把漠南漠西的动静,都网在咱们手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