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离烟雨 作品

第179章 莱特湾大海战(第2页)

从“无畏”号、“企业”号、“埃塞克斯”号等十几艘大型航空母舰的甲板上,数百架“地狱猫”战斗机、“无畏”式俯冲轰炸机和“复仇者”式鱼雷机,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,黑压压地呼啸而起,直扑日军舰队。

美军飞行员们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。尤其是那两艘他们从未见过的巨型战舰——“大和”号和“武藏”号。从空中俯瞰,它们根本不像船,更像是两座浮在海面上的钢铁山脉。当它们开火时,遍布全身的数百门高射炮,在舰队周围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、五颜六色的火网。

“我的天,快看那两个大家伙!我们要去挠痒痒吗?”一名年轻的飞行员在无线电里惊呼。

由于“武藏”号的航行位置更为突出,它不幸成为了美军飞行员们集火攻击的首要目标。一波又一波的空袭接踵而至,永无休止。美军飞行员们从万米高空呼啸而下,顶着猛烈的炮火,投下重磅炸弹和致命的鱼雷。

在“武藏”号的舰桥上,舰员们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艘号称“永不沉没”的战舰,在每一次爆炸中剧烈地颤抖。一枚鱼雷的命中,其爆炸威力相当于400公斤的烈性炸药。尽管“武藏”号的设计号称能承受更强的打击,但剧烈的震动,却导致其主炮的精密旋转方位盘被震坏卡死,令其引以为傲的、口径世界第一的460毫米巨炮,再也无法进行齐射。

然而,“武藏”号似乎真的难以被击沉。它不断地中弹,舰体多处燃起大火,但凭借着其无与伦比的厚重装甲和舰员们拼死的损害管制,它依然在海面上顽强地坚持着。

但随着攻击的持续,它的伤势越来越重。在第二轮空袭中,它的左舷被3枚鱼雷连续命中,航速急剧下降,渐渐脱离了编队。到了下午,孤立无援的“武藏”号,就成了一头被狼群围困的野牛,成了美军飞行员们进行“实弹射击练习”的靶子。

最终,在承受了至少19枚鱼雷和17颗重磅炸弹的轮番打击后,这艘排水量超过7万吨的海上巨兽,终于达到了它的极限。傍晚19时35分,“武藏”号带着遍体鳞伤的巨大创口,船头高高翘起,然后缓缓地向左倾覆,最终在一声不甘的巨响中,消失在了锡布延海的波涛之中。超过1000名舰员,随同这艘帝国的骄傲,一同葬身海底。

面对如此惨烈的空袭,眼看着自己的舰队在完全没有空中掩护的情况下,成了美军的活靶子,栗田健男在下午15时30分,做出了一个关键的决定:他下令整个舰队暂时调头,向西撤退,以躲避美军的空袭范围,等待夜幕的降临。

返回航空母舰的美军飞行员们,兴奋地向他们的指挥官报告着战果。他们击沉了“武藏”号,重创了多艘日舰,并迫使整个日本舰队狼狈不堪地掉头撤退。

这个消息,通过电报层层上报,最终送到了哈尔西的旗舰上。哈尔西看着这些令人振奋的报告,很自然地得出了一个结论:中路舰队已经被打残了,斗志也已瓦解,他们正在退出战场。来自圣贝纳迪诺海峡的威胁,已经解除了。

然而,这只是一个致命的、灾难性的误判。

栗田的撤退,只是暂时的战术规避。在夜幕的掩护下,17时15分,他再次下令,整个舰队重新调头,向东,朝着那个此刻已经空无一人的圣贝纳迪诺海峡,全速前进。他决心不惜一切代价,也要完成天皇赋予他的使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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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此时的哈尔西,他的全部注意力,已经被引向了遥远的北方。锡布延海的一场辉煌战术胜利,催生了一个巨大的战略骗局。哈尔西陷入了典型的“确认偏误”——他只看到了他想看到的结果,并坚信他的飞行员们已经摧毁了敌人的战斗意志。这次误判,并非情报搜集的失败,而是情报分析的失败。它为栗田舰队,打开了那扇通往莱特湾的、致命的大门。 当栗田的舰队在锡布延海的烈火中挣扎时,战场的焦点,悄然转向了南方。

美国第七舰队的杰西·奥尔登多夫海军少将,正在为即将一头闯入苏里高海峡的西村祥治舰队,精心准备一场史无前例的“欢迎仪式”。奥尔登多夫是一位一丝不苟、如同钟表般精确的战术家。他利用苏里高海峡那狭长的地形,布下了一个堪称海军战术教科书典范的完美陷阱。

他将自己的主力——6艘老式战列舰,排成了一道横贯海峡北口出口的战列线,完美地占据了海战中“t字头”的绝对有利阵位。这意味着,他的战列舰可以用全部的侧舷主炮攻击敌人,而迎面而来的敌舰,却只能用船头的几门主炮还击。

更具历史讽刺意味的是,这6艘战列舰中,有5艘是三年前珍珠港事件的幸存者——“西弗吉尼亚”号、“马里兰”号、“田纳西”号、“加利福尼亚”号和“宾夕法尼亚”号。它们带着复仇的烈焰,在黑暗中,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。

午夜过后,西村祥治中将率领着他的南路舰队,如同一个被武士道精神驱使的梦游者,义无反顾地驶入了这条死亡海峡。他严格遵守着无线电静默的命令,对栗田舰队在锡布延海的困境和身后志摩舰队的动向都一无所知。他只是像个机器人一样,执着地按照预定的时间表,埋头前进。

首先迎接他们的,是埋伏在海峡入口处的美军pt鱼雷艇的骚扰性攻击。这些小艇如同烦人的蚊子,在黑暗中穿梭,发射鱼雷。

紧接着,当舰队深入海峡后,埋伏在海峡两侧的美军驱逐舰编队,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鱼雷齐射。在黑暗中,日军舰队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。战列舰“扶桑”号被鱼雷命中,引发了弹药库的殉爆,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夜空,它庞大的舰体被拦腰炸成了两截。但即便是这样,它的两段残骸依然像两座燃烧的浮岛一样,在水面上漂浮了近一个小时才沉没。

尽管开局就损失惨重,但西村依然面无表情地命令舰队继续前进。

凌晨3时50分,当他的旗舰“山城”号,带领着残存的几艘舰只,驶出海峡的最窄处时,末日降临了。

“开火!”奥尔登多夫下达了命令。

他麾下的战列舰,借助着先进的雷达火控系统,在日舰根本无法有效还击的远距离上,同时开火。一时间,数百发14英寸(356毫米)和16英寸(406毫米)的穿甲弹,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,如同冰雹般,铺天盖地地砸向日军舰队。

这是太平洋战争中最后一次,也是人类海战史上最后一次经典的、壮观的战列舰对决。

然而,这已经不是一场对决,而是一场单方面的、冷酷的屠杀。“山城”号几乎在瞬间就被无数发炮弹命中,燃起熊熊大火,变成了一座在海面上漂浮的钢铁炼狱。在烈火和浓烟笼罩的舰桥上,西村祥治中将,向联合舰队司令部,发出了他此生最后的电报:

“我军将继续前进,直至玉碎。”

几分钟后,这艘战舰带着西村和绝大部分船员,翻滚着沉入了苏里高海峡冰冷的海底。

当跟在后面的志摩舰队抵达海峡口时,看到的是西村舰队覆灭后的惨状——海面上到处是燃烧的残骸和挣扎的幸存者。志摩清英立刻意识到,计划已经彻底失败。他非常明智地,向着远方一座被他误认为是敌舰的岛屿,发射了一轮毫无作用的鱼雷,算是“到此一游”,然后立刻下令舰队掉头,仓皇撤退。

苏里高海峡之战,是现代科技对古典勇气的无情碾压。西村的武士道精神,驱使他进行了一场注定要失败的、堂吉诃德式的冲锋。而奥尔登多夫,则用雷达这一划时代的科技,为他谱写了一曲完美的挽歌。

这场夜战,宣告了日本“捷一号作战”的南路钳形攻势,彻底破产。也为那个属于巨舰大炮的浪漫时代,奏响了最后的、血腥的安魂曲。

现在,让我们把视线转回到“公牛”哈尔西身上。

10月24日下午16时40分,他的侦察机终于在吕宋岛东北方的恩加尼奥角外海,发现了小泽治三郎那支故意暴露的北路诱饵舰队。

对于哈尔西而言,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时刻。锡布延海传来的战报,已经让他百分之百地确信,栗田的中路舰队已经不再构成任何威胁。现在,一个能够毕其功于一役,彻底消灭日本所有航空母舰、赢得无上荣耀的机会,就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眼前。

“公牛”看见了红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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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尔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,做出了他军事生涯中最具争议的一个决定。他下令整个第三舰队,包括威利斯·李海军少将指挥的、由6艘新锐快速战列舰组成的第34特混舰队,全速向北,追击小泽。 他向全舰队发出了一封简洁而有力的电报,这封电报完美地体现了他的性格:“打击!重复:打击!”

他冲动地、义无反顾地带走了自己手下所有的主力舰只,将圣贝纳迪诺海峡——那扇通往莱特湾登陆场的、至关重要的大门——完全敞开,不设任何防备。

10月25日,在恩加尼奥角外海发生的战斗,与其说是“海战”,不如说是一场“围猎”。小泽的四艘航母上,几乎已经没有飞机可以起飞迎战了。哈尔西的舰载机群,如同乌云一般,毫无阻碍地扑向了那些可怜的日舰。

一轮又一轮的空袭过后,小泽舰队的四艘航空母舰——“瑞鹤”号、“瑞凤”号、“千岁”号和“千代田”号——相继中弹,起火,沉没。

小泽治三郎,以损失自己整个舰队为代价,出色地、完美地完成了他的诱敌任务。他成功地将强大的美国第三舰队,从主战场上彻底调离。他曾经向栗田发出电报,兴奋地宣告诱敌计划已经成功,希望栗田能够勇往直前。但由于通讯的混乱和栗田舰队的无线电静默,这份至关重要的电报,从未被栗田收到。

哈尔西赢得了一场辉煌的、毫无悬念的战术胜利。他摧毁了日本海军最后的航母力量。但与此同时,他却在数百海里之外,为一场几乎酿成美国海军史上最大惨剧的战略灾难,埋下了伏笔。

哈尔西的决定,根植于他的性格,也根植于当时美国海军的主流思想。航空母舰,已经取代战列舰,成为新的海战核心。摧毁敌人的航母,被视为海军的最高目标。在一个好斗的指挥官看来,面对唾手可得的、消灭敌方所有航母的巨大战果,而选择放弃追击,是懦弱的、不可想象的。

他没有意识到,在莱特湾这个特定的战场上,他的首要任务,不是进攻,而是防守。一个指挥官根深蒂固的战斗本能,与特定战役赋予他的任务要求,发生了致命的冲突。

当哈尔西正全速北上追逐着荣耀时,在南方的莱特湾,第七舰队司令金凯德中将的焦虑,正随着时间的推移,与日俱增。他的侦察机不断发来报告:圣贝纳迪诺海峡空空如也,没有任何美军舰只。

金凯德曾经看到过哈尔西在昨天发出的、关于组建第34特混舰队的电报。和其他许多人一样,他想当然地误以为,这支由快速战列舰组成的强大部队,已经被哈尔西分遣出来,负责守卫海峡的出口。

他开始通过无线电,向哈尔西发送询问电报,语气越来越急切:

“第34特混舰队是否在守卫圣贝纳迪诺海峡?请确认。”

回复他的,是令人不安的、长久的沉默。

危机,在太平洋的两端同时爆发了。远在珍珠港的尼米兹海军上将,通过电报密切监控着整个战局。他也对哈尔西的动向感到极度的困惑和愤怒。他亲自草拟了一封简短而尖锐的电报,发给哈尔西:

“第34特混舰队在哪里,重复,在哪里?”

为了防止敌军通过分析电报固定的报头和报尾来破译密电,当时的美军通讯规定,在正文的前后,需要随机加上一些毫无意义的、用于混淆视听的填充短语。尼米兹司令部里的一位报务员,在处理这封电报时,随手在电报的末尾,加上了一句他认为毫无意义的填充语:(全世界都想知道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