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0集:蒙古草原的风(第2页)
其其格追出来时,苏赫巴鲁已经翻身上马。她抓起地上的沙棘枝,拼命往马屁股后面追,风灌得她喘不过气。黑马突然停下脚步,苏赫巴鲁回头时,看见女儿把沙棘枝塞进他手里:“哥说这个能辟邪。”枝桠上的血珠冻成了小红豆,在风雪里闪着微弱的光。
风越来越大,雪片打在脸上像小刀子。苏赫巴鲁扯紧缰绳,黑马顺着被雪覆盖的车辙往前走,蹄子踩进积雪的声音沉闷得像敲鼓。他想起巴图八岁那年,也是这样的风雪天,父子俩在雪地里追一只受伤的黄羊,儿子踩着他的脚印,笑声比风还响。
太阳偏西时,风势渐缓。苏赫巴鲁勒住马,看见远处的敖包旁有个黑影。黑马突然焦躁地刨起蹄子,他翻身下马时,靴底陷进半尺深的雪。走近了才发现是件冻硬的迷彩服,袖口露出半截军绿色的布条——那是其其格去年绣的平安结,针脚歪歪扭扭,像她画的星星。
风突然转向,吹得敖包上的经幡猎猎作响。苏赫巴鲁听见断断续续的琴声,像有谁在远处拨动琴弦。他循着声音往前走,积雪没到膝盖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琴声越来越清晰,是那首《鸿雁》,巴图小时候总缠着他教的调子。
冰窟边缘的冰层突然裂开,苏赫巴鲁看见儿子蜷缩在里面,怀里紧紧抱着马头琴。黑马发出一声哀鸣,前蹄跪在冰面上。苏赫巴鲁趴在冰窟边,手指触到巴图的脸颊时,像碰到了块冻硬的石头。琴箱上的冰碴里,嵌着片干枯的沙棘叶。
“阿爸教你的调子,还没学完呢。”苏赫巴鲁把巴图背起来,黑马跟在后面,蹄子踩在冰面上发出咯吱声。风又起了,这次却带着暖意,吹得他颈间的哈达飘起来,像只白色的大鸟。他想起巴图出生那天,阿妈也是这样,把染红的哈达系在门楣上,说这样就能留住春天。
回到毡房时,其其格正坐在火塘边发呆,手里攥着枚弹壳。看见苏赫巴鲁背上的人影,小姑娘突然站起来,膝盖撞在矮桌上,铜壶里的奶茶泼出来,在毡子上洇出深色的痕迹。苏赫巴鲁把巴图放在毡子上,解开他怀里的马头琴,琴弦上还缠着根红布条。
“哥睡着了。”其其格的声音很轻,她摸出块奶豆腐放在巴图嘴边,“去年他说,奶豆腐要就着风吃才香。”苏赫巴鲁突然捂住脸,指缝间漏出的呜咽被风接住,混着马头琴的余音,飘向远处的草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