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章 茶脉醒
寒露那日,晒谷场的石板缝里钻出簇簇紫菊,花蕊凝着隔夜冷露。茶阿梨挎着竹篓往雷劈木去,补丁布鞋踩碎几粒陈年茶籽,空气里荡开腐朽的香。山道夫蹲在老茶坊檐下补篾筛,抬头见阿梨鬓角别着干枯的野茶枝,喉结动了动,终究没喊出声。
祠堂天井的引魂幡突然卷成螺状,老秋婶们拍着药篓唱招魂调。道夫爷爷拄着茶木拐往界碑泼药汤,褐汁漫过"茶魂同归"的刻痕,竟显出新渗的荧绿纹路。阿梨腕间银铃铛忽地自鸣,惊得竹篓底那包石硫合剂簌簌发颤——原是矿上卡车又碾过野茶林,车辙印里汪着猩红药水。
"说是要搞茶旅融合。"矿务员叩打新立的项目牌,镀铜字映出他脖颈新换的银茶芽坠。阿梨低头绣着抵债的茶巾,针尖忽地扎破指腹,血珠子落在光绪年的茶契抄本上,竟被纸页吸了去。道夫攥着铜哨往山涧去,见涧底沉着的玻璃瓶突然浮起,标签"昭和廿年"旁贴着双胞胎的满月照,背景里茶神庙的梁柱刻着经纬坐标。
夜雨浇透野茶林时,两人摸进矿上新建的展示馆。生锈的铁柜换成防弹玻璃罩,里头供着芳丫头的学生装与茶学笔记。道夫用铜钥匙撬锁时,阿梨腕间菌丝突然缠住展柜边缘,勒出"丙辰茶魂归"的血书。穿制服的保安逼近时,老秋婶们的捣药声忽地从通风管钻进来,混着陈年茶谣的调子,震得展柜嗡嗡颤。
白露后的头场霜降得早,雷劈木桩覆了层银屑。阿梨掀开树痂处的青苔,见底下新结的茶膏竟凝成婴孩手掌状。道夫攥着茶刀来刮,刀刃触到膏体那瞬,整座梨山回荡起光绪年的纺车声。省专家围着的检测仪突然爆出刺耳鸣响,屏幕曲线拧成芳丫头学生照的背影。
"当年东洋人往茶脉里插钢钎,是为改地气。"老秋篾片似的手指点着茶脉图,指甲缝里掉出枚银顶针。阿梨就着油灯细看,顶针内圈刻着芳丫头遗诗:"七寸茶幡招山魄,三丈青丝系国魂。"祠堂梁柱间突然落下只夜枭,爪上抓的褪色信笺,竟是昭和年东洋茶所的绝密档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