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方天 作品

第314章 要乱了(第2页)

田间的老农敬土地神,市井的商贩拜财神。

只要不拆了周天子的宗庙,谁管他们跪的是木牌还是石头?”

刘三想起游历途中见过的村社,楚人村落里供着周人的社稷坛,却在旁边加了个屈原的牌位。

赵地的农夫用着周人的耒耜,却哼着胡人的调子耕地。

“您是说,周礼像块补丁?谁的破洞都能往上贴?”

“差不多这个理。”九节杖点头。

“它定的不是‘必须怎样’,是‘不能怎样’。

比如诸侯不能用天子的乐舞,大夫不能穿诸侯的冕服,这是底线。

但底下的人怎么种地、怎么唱歌、怎么过日子,它不管。”

说完,九节杖解释道:“孔丘也不是复周礼,他只是想把树栽回原来的土,想给这树修修枝。

但问题在于不只是土早就变了,连树也早就坏了。”

种过地的都知道,土地也是要精心侍弄的。

否则的话,地一但坏了,哪怕是再好的种子都没用。

而周礼的地和种子都早坏了。

刘三忽然想起游历之时见过的半块刻着“仁”字的石碑。

“那孔夫子修的,到底是树,还是他心里的念想?”

“他修的是‘理’。

周礼那陶罐早碎了,他想捡碎片重新拼一个,可碎片上的纹早被岁月磨平了。

你在楚地见过的屈原牌位,在赵地听过的胡调,都是新长出来的枝桠。

他偏要把它们剪了,说‘这不是原来的树’。”

刘三忽然笑了:“所以他周游列国,像个卖陶罐的,捧着碎瓷片问人‘要不要补补’,可人家早就用竹筒、木碗盛水了。”

“话糙理不糙。”九节杖也笑了。

“当年周公捏陶罐,是因为天下人刚从洪水(指商周易代的动荡)里爬出来,需要个东西盛水。

到了孔夫子那会儿,洪水早退了,有人凿井,有人开渠,陶罐的用处自然就小了。

可他总觉得,只有陶罐盛的水才叫‘礼’,却忘了水本身,在哪种容器里都能解渴。”

刘三叹气道:“但秦国让人喝水的法子,可持续不了多久。”

喝水这种事儿,只要人不死就会持续下去。

“秦国难道就不能硬压着天下所有人吗?”

听到这话,刘三嘴角抽动的说道:“秦人的祖先是喊过时日曷丧?予及汝皆亡的,他们真要这么干,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。”

(不确定喊没喊过这句话,但历史给人的唯一教训就是后人从不接受教训。)

“蜚廉、恶来的后代,忘了当年商亡时的血?”

刘三边喝水边说道:“老师您想,当年夏桀把自己当太阳,百姓才喊‘时日曷丧’。

秦人现在把律法当太阳,觉得能照着天下人走同一条路。

可他们祖上就是骂过‘太阳’的啊。”

他忽然笑出声,指节敲着陶片:“恶来要是知道子孙用刑律把天下捆得像粽子,怕是得从坟里爬出来。

当年他们骂夏桀‘予及汝皆亡’,是宁肯同归于尽也不受压迫。

现在秦人拿着鞭子要逼六国之人‘同归于秦’,这不就是把自己活成了当年的夏桀?”

九节杖望着窗外,声音里带着点怅然:“人啊,记吃不记打。

商汤灭夏,是因为‘时日曷丧’的怨。

周武灭商,是因为‘酒池肉林’的暴。

可到了自己掌权,总觉得‘我和他们不一样’。”

“最妙的是。”

刘三压低声音,眼里闪着点促狭。

“秦人祖先是伯益的后代,伯益当年可是被夏启杀了的。

他们现在学夏启搞‘家天下’,学夏桀搞强压,这是把祖宗的仇人路数全学了个遍。”

“您说这祠堂里的祖宗,夜里会不会打喷嚏?

自己当年反过的暴政,子孙倒奉成了圭臬。”

何止是奉为圭臬,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

九节杖拿起那片刻着《周官》残文的龟甲,慢慢摩挲着:“所以说,天道好还。

夏桀忘了大禹治水的‘疏’,学鲧的‘堵’,亡了。

秦人忘了先祖骂过的‘日’,自己倒成了‘日’,能长久吗?”

“所以咱们这儿现在就是个大泥潭,秦国不可能放弃统一,但统一以后秦国不可能放弃自己的法,六国更不可能放弃自己的法。

到时候不大杀一场,这事儿没完。”

在外面混了那么久,再加上九节杖教他的东西,刘三可太明白自己现在在怎样的一片火山口上面了。

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

“我打算跑,老师咱们溜吧。”

刘三很自然的说出了自己的选择。

明知道是一滩臭泥潭,他干嘛非得要在里面打滚?

“两宋那面的局要收尾,闹出的乱子不会比这小。

至于大隋?那面早就用封堵的法子封了不知多少年了,一旦爆发,那可不是火山,是炸堤。

蒙元那些异族国家就不必说了,跟秦国一样,甚至比秦国还不拿自己人当自己人。

更何况你小子也不是个放牧的料。”

说完,九节杖轻声道:“秦国的法是硬刀子,两宋的斧头是钝刀子,大隋的堤坝是等着崩的刀子。

没一个太平的。”

“我这是躲不过去了啊。”

他本来就躲不过去,父母兄弟,他哪一样都舍不下去。

毕竟他现在还没看到,或者说拥有比这些更重要,更舍不得放手的东西。

“所以你要是想做什么就早点做准备,如今这世道变得太快了。”

————

大隋大兴城,紫薇宫中,此时这里很热闹。

一帮反贼,也就是李世民他们那帮二代,正在这里商量朝政大事儿,或者说正在接受任务。

“佛门师妃暄和魔门绾绾现在闹得越来越过分,搞得天下处处不宁。”

听到靠山王杨林这话,众人都面面相觑。

毕竟这两人最近干的事儿,他们还是能听到风声的。

到处伐山破庙,改规定矩,把朝廷的法令当儿戏。

尤其是师妃暄,打着“净化佛门”的旗号,竟把洛阳白马寺给抢了。

虽然说是要帮助佛门重新进步,但按照他们的理解来看。

无论如何,这进步的代价都有点大,白马寺的和尚都成穷鬼了。

甚至连静念禅宗这原本他们的盟友,也基本上被师妃暄给拆了。

绾绾更狠,统一魔门两派六道以后。

拿着两派六道里面那些杂七杂八零零星星的各种学问教义,号称什么要继往圣绝学,疯狂碰瓷各方。

尤其是在大隋本来就低调的道门,被碰瓷得最狠,楼观道的地盘都让人上了好几回了。

“所以,王爷是想让我们去制止两人?”

最终还是李世民听出了门道,站了出来说道。

“不错,她们再这么闹下去,民怨沸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