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武惠妃的致命算计与李林甫的朝堂困局
上回书说到,开元盛世的长安城,正是烈火烹油、鲜花着锦的年月。朱雀大街上车马喧阗,东西两市货殖如山,胡商的驼铃混着酒肆的胡旋舞乐,从晨光熹微闹到月上中天。可这煌煌盛世的锦缎之下,早有细密的裂痕在暗处蔓延——就像大明宫檐角的螭吻,看似镇住了风雨,却挡不住宫墙深处涌动的暗流。
彼时朝堂之上,姚崇以铁腕治蝗,正解着天下的燃眉之急。黄泛区里遮天蔽日的蝗群啃食着青苗,地方官还在犹豫“蝗乃天罚,不可妄动”,姚崇已提着尚方宝剑亲临田间,一声令下,百姓们燃火驱蝗、掘坑埋杀,火光映着他鬓边的霜雪,倒比那蝗群更烈几分。他踩着满地虫尸对属下说:“民以食为天,纵违天意,我一力担之!”这一把火,烧退了饥荒的阴影,却也烧出了朝堂上对“苛政”的非议——有人暗奏他“逆天而行”,更有人盯着他相位上的宝座,磨亮了爪牙。
而与姚崇的“刚”形成对照的,是张说的“柔”。这位文坛领袖正领着学士们在集贤殿里修书,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,竟与边关的号角遥相呼应。《唐六典》《初学记》一部部编纂而成,字里行间写的是礼法制度,藏的却是盛世文治的底气。他常对门生说:“刀枪能定天下,笔墨能安天下。”可这笔墨也成了他的软肋——有人弹劾他修书靡费国库,更有人翻出他早年依附太平公主的旧账,让他在朝堂上屡屡受挫。文治武功本是盛世双翼,此刻却成了朝臣攻讦的靶心,翅膀上早落满了猜忌的尘埃。
长安的风,一半吹着朝堂的文墨,一半卷着边关的尘土。少年将军王忠嗣正骑着汗血宝马,在朔方的草原上追逐落日。他十五岁便随父出征,刀光剑影里长到二十岁,一身铠甲上的伤痕比军功簿上的字迹更醒目。某次与吐蕃铁骑相遇,他亲率三百精骑凿穿敌阵,银枪挑落敌将时,头盔上的红缨都染成了紫色。捷报传回长安,玄宗抚着奏疏赞他“有霍骠骑之风”,可这赞誉里藏着隐忧——边将功高,历来是帝王心头上的一根刺,更何况王忠嗣还是被玄宗亲自抚养长大的“义子”,这份恩宠,早被暗处的眼睛盯得发烫。
皇宫深处,与边关的铁血截然不同,是武惠妃鬓边的珍珠在烛火下流转的柔光。她端坐在梳妆台前,铜镜里映出的容颜依旧娇媚,可眼神里的东西却比太液池的水更深。玄宗对她的宠爱早已越过礼制,后宫三千粉黛成了模糊的影子,连太子李瑛见了她,都得躬身行礼。可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,手指却无意识地绞着丝帕——她的儿子寿王李瑁,还只是个闲散王爷。深夜里,她常对着心腹宫女低语:“这凤位空悬太久,总得有个体面人来坐。”这话像一粒种子,落在后宫的沃土上,很快便长出了藤蔓,悄悄缠向东宫的梁柱。
而将这朝堂与后宫的暗流拧成一股绳的,正是李林甫。此人脸上总挂着三分笑意,见人先说三分暖语,可转身便在奏疏里写下淬毒的字句。某次议事,姚崇主张裁汰冗官,他当面赞“姚相远见卓识”,转头就对玄宗说:“裁官易失人心,恐生民怨。”张说想提拔寒门学士,他笑着附和“人才当不论出身”,背地里却散布流言,说那些寒门子弟“结党营私”。朝臣们都说他“口有蜜,腹有剑”,可他的相位却坐得稳如泰山——因为他最懂玄宗的心思,更懂武惠妃的野心。这两人一个在朝堂织网,一个在后宫吹风,网眼越收越紧,渐渐罩住了那些碍眼的人。
你看这长安城,朱雀大街上的胡商还在吆喝着西域的香料,集贤殿的学士还在续写着盛世的篇章,边关的战报还在往宫里送,后宫的脂粉香还在廊下飘。可戏台上演的是忠孝节义,戏台外藏的是刀光剑影;史书上写的是开元盛世,史书下埋的是爱恨权谋。这宫墙内外的人,有的想保这盛世,有的想夺这权柄,有的在明处挥斥方遒,有的在暗处磨牙吮血——他们不知道,这场大戏的落幕,会是整个盛唐的转身。
一、武惠妃的\"巫蛊毒计\":皇后宝座前的血色阴谋
椒房殿的烛火,近来总透着股化不开的寒气。王皇后斜倚在铺着素色锦褥的榻上,指尖抚过铜镜边缘的缠枝纹,镜中映出的容颜早已失了往日光彩——眼角的细纹被泪水泡得发涨,原本饱满的脸颊凹下去一块,连鬓边的珠花也衬得人愈发憔悴。
前几日她跪在隆基面前,攥着他的衣袖哭诉当年临淄王时的情分,说他曾亲手将那柄金剪刀塞到她手里:“往后若有难处,见它如见我。”可隆基只是皱着眉拨开她的手,声音冷得像太极宫的冬雪:“皇后当知本分,莫要再提旧事。”那句话像根冰锥,钉得她心口直冒寒气。如今殿里连个敢大声说话的宫人都没有,只有铜漏滴答,陪着她从日升坐到月落,眼泪湿了一帕又一帕,把前半生攒下的体面,都泡成了水里的残絮。
“咚”的一声,殿门被猛地推开,王守一掀着袍角闯进来,见妹妹这副模样,心疼得直拍大腿。他本是羽林将军,这些年仗着皇后的体面在朝中立足,可近来见妹妹失了恩宠,连带着自己也成了同僚眼中的笑柄。“妹妹!你这是作践自己给谁看?”他蹲下身,粗粝的手指擦过她的泪痕,“陛下一时糊涂,总有回心转意的日子!你且宽心,哥哥这就去给你寻个法子!”
没过几日,王守一还真领来个披着袈裟的和尚。那和尚眼窝深陷,说话时总往四下里瞟,像是怕被人听去。他从袖中摸出块黑沉沉的霹雳木,木上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符咒,中间赫然刻着李隆基的生辰八字。“皇后娘娘,”和尚压低声音,指尖在木上一点,“此木采自终南山雷劈古木,经七七四十九日加持。您贴身佩戴,不出三月,陛下定然如从前一般疼惜您。”王皇后望着那块木头,眼里先是燃起一点微光,随即又黯淡下去——她何尝不知巫蛊是宫中大忌?可想起隆基日渐冰冷的眼神,想起武惠妃鬓边越来越招摇的金步摇,终究还是颤抖着手接了过来,藏进了贴身的锦袋里。
这事儿原是瞒着掖庭的,却不知怎么就飘进了武惠妃的耳朵。彼时她正在长生殿的佛堂里礼佛,鎏金香炉里燃着安息香,烟丝袅袅缠上供桌前的观音像。她双手合十,眼尾却斜斜瞟着身旁的侍女,声音柔得像棉花:“近来总梦见些不干净的东西,围着陛下打转。菩萨保佑,可别让什么妖邪伤了龙体才好。”说罢缓缓睁开眼,眼角的笑意却没达眼底。
转身回到寝殿,李林甫已候在阶下。武惠妃捏着丝帕掩住唇角,声音轻得像风:“李大人,近来宫里总有些阴私勾当,怕是冲撞了圣驾。”李林甫何等精明,立刻躬身道:“娘娘放心,臣这就去查。”
次日早朝,御史台的官员突然出列,捧着奏疏高声弹劾:“启奏陛下!皇后王氏暗行巫蛊之术,以霹雳木刻陛下生辰,欲行魇镇之事!”
李隆基猛地拍案而起,龙椅扶手被震得嗡嗡作响。他想起当年太平公主以巫蛊构陷他的旧事,又想起王皇后近来的怨怼,怒火直冲头顶:“一派胡言!朕亲自去查!”
一行人浩浩荡荡闯进椒房殿,宫人吓得跪地磕头,香炉里的香灰被踩得四处都是。内侍们翻箱倒柜,很快就在皇后枕下摸出了那块霹雳木。李隆基捏着木头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符咒上的朱砂像滴在他心头的血。
王皇后“扑通”跪倒在地,发髻散了半边,珠钗滚落在地。她抓着李隆基的龙袍下摆,哭得几乎断气:“陛下!臣妾没有!这只是祈福用的啊!是为了陛下龙体安康,为了大唐国泰民安啊!”
武惠妃适时地跟在后面,见此情景立刻红了眼眶,掏出手帕捂着脸哽咽:“姐姐,妹妹知道你盼着陛下宠爱,可怎能用这般阴邪手段?若是伤了陛下,你我姐妹日后可怎么自处?”
“够了!”李隆基一脚踹开王皇后的手,怒喝声震得殿梁落灰,“王氏善妒成性,行巫蛊魇镇,不配为后!废为庶人,迁居冷宫!”
王皇后被迁出椒房殿那天,正是深秋,冷风卷着枯叶扫过宫道。她穿着素色布裙,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包,回头望了一眼那座住了十几年的宫殿,朱红的宫墙在暮色里像一道凝固的血痕。
刚进冷宫的破屋,武惠妃就带着宫女来了。她穿着绣金凤的锦袍,头上的金步摇随着脚步叮咚作响,在这破败的地方显得格外刺眼。“姐姐,”武惠妃俯身打量着王皇后,语气里的笑意藏不住,“你看,这宫里的位子,从来都不是靠哭哭啼啼能坐稳的,终究是能者居之。”
王皇后缓缓抬起头,眼里没有泪,只有一片死寂的红。她死死盯着武惠妃,一字一顿道:“武氏,你以为扳倒我,就能高枕无忧?你忘了当年武则天的下场吗?天理昭昭,报应不爽!我在九泉之下等着你!”
武惠妃脸上的笑僵了一瞬,随即冷哼一声,转身带着人扬长而去,金步摇的脆响越来越远,像在为谁敲着丧钟。
三个月后,冷宫传来消息,废后王氏薨了。宫人收拾遗物时,发现她枯瘦的手里还攥着那柄金剪刀——是当年李隆基送她的定情之物,剪刀柄上的缠枝纹早已被磨得发亮,像一段被岁月啃噬得只剩骨头的旧情。
消息传到长生殿,武惠妃正试穿新做的凤纹袆衣,闻言只是挑了挑眉,让宫女把剪刀拿去烧了。而李隆基在御书房听到禀报,握着笔的手顿了顿,墨滴落在《道德经》的书页上,晕开一个乌黑的圈。窗外的风卷着雪籽打在窗棂上,像谁在轻轻叩门,又像谁在无声地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