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尘散人 作品

第196章 街衢并肩,影叠情牵(第3页)

白诗言摇摇头,却把糖画往她嘴边递了递:“你也尝尝,甜不甜?”墨泯低头咬了一小口,甜味刚漫开,便见她踮脚凑到耳边,用气声道:“比不过你方才吻我的时候甜。”

墨泯耳尖腾地红了,伸手揽住她的腰往怀里带了带,压低声音笑:“越发没规矩了,当心被人听去。”指尖却在她腰侧轻轻捏了捏,满是纵容。

转过街角,忽然瞧见家诊所前挤满了人,青布幌子上写着“夜氏医馆”,墨迹新得发亮,被风一吹微微晃悠。“什么时候开的?”白诗言踮脚往里望,指尖无意识绞着墨泯的衣袖,“瞧这光景,倒像是很有名气的样子。”

旁边卖花的大婶正往竹篮里拾掇茉莉,闻言凑过来搭话,手里的花香混着热气飘过来:“姑娘是外地来的吧?就昨儿刚开的!这位夜大夫可神了,听说从北边来的,手里那套针法绝了,不管什么疑难杂症,一针下去就见效!”

“可不是嘛!”旁边挑着担子的汉子放下肩上的箩筐,擦着汗接话,声音里满是惊叹,“我家婆娘咳了半月光景,郎中换了三个,药渣子堆了半筐都没用,夜里咳得整宿睡不着。方才抱着试试的心思来的,让夜大夫扎了两针,现在居然能喝下半碗粥了!我这就回去再取些米来,给她熬点稠的!”

穿蓝布衫的老嬷嬷也凑过来,拍着大腿道:“我那小孙子生下来就不爱吃奶,面黄肌瘦的,刚才夜大夫就用银针刺了指尖一下,小家伙居然哇地哭出声,现在正叼着奶娘的奶头猛吸呢!真是活菩萨下凡!”

“我瞅着夜大夫年纪不大,怎么有这本事?”有人小声嘀咕,被旁边的妇人瞪了一眼:“休要胡说!人家本事大着呢,方才李掌柜的老母亲瘫了三年,被她扶着走了两步,你没瞧见李掌柜那眼泪,哭得跟什么似的!”

正说着,医馆的木门“吱呀”一声被猛地拉开,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呼,一个穿锦袍的中年男人踉跄着跌出来,捂着胳膊肘龇牙咧嘴。他身后跟着个小厮,慌慌张张去扶,却被男人甩开:“没用的东西!早说过别来这鬼地方,偏要听信传言!”

话音未落,门内传来女子清冷的声线,像淬了冰:“张掌柜既信不过我的针,又何必屈尊上门?方才若不是你家小厮死死按着,这脱臼的胳膊,我原是懒得接的。”

众人这才看清,门口立着个穿黑裙的女子。发间别着支玉簪,簪头的蝎子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银面具遮住半张脸,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,和唇角那抹近乎嘲讽的弧度。她手里提着的药箱“咚”地搁在台阶上,听着就沉甸甸的。

那被称作张掌柜的男人回头啐了口,语气却虚浮:“谁信你的邪术?不过是碰巧罢了!我告诉你,若我这胳膊再疼起来,定拆了你这破医馆!”

女子像是没听见,只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指尖,帕子上沾着点暗红的血渍。“慢走不送。”她淡淡道,“下次若是再想逞强搬重物闪了腰,或是跟人争风吃醋被推折了腿,便不必来了,我这医馆,不治自讨苦吃的蠢货。”

张掌柜被噎得脸色涨红,却不敢再多说一句,被小厮扶着灰溜溜地走了。人群里有人低低议论:“这张掌柜昨日还跟人吹嘘自己力气大,定是不信邪硬搬石碑伤了胳膊……”“夜大夫脾气是烈,可医术是真没得说,上次城西的泼皮被打断了腿,她三两下就接好了,就是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还嘴呢……”

女子没理会周遭的目光,提着药箱走下台阶,裙角绣着的曼陀罗扫过青石板,像拖过一道暗紫色的影。是夜棺姬。

她的目光淡淡扫过人群,在触及白诗言与墨泯交握的手时,簪头的蝎尾似乎极轻地颤了颤。白诗言莫名觉得指尖一凉,像是有冷风顺着指缝钻进来,刚咬了半口的兔子糖,突然在舌尖化出点说不清的涩,甜意里裹着丝若有似无的苦,让她下意识蹙了蹙眉。

墨泯握着白诗言的手紧了紧,低声道:"这夜大夫,倒是个有脾气的。"

白诗言咬着糖画,目光还追着夜棺姬的背影:"方才那掌柜的明明是自己逞强伤了胳膊,她却连半句客套都没有,倒像是不怕得罪人。"话虽如此,眼底却藏着几分好奇。

墨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见夜棺姬正弯腰给个蹲在路边的小童看诊,指尖搭在小童腕上时,那股冷冽的气场竟柔和了些。"医术好的人,多半有自己的规矩。"他转头看向白诗言,见她唇角沾着糖渣,伸手替她擦掉,"不过她方才说'不治自讨苦吃的蠢货',倒像是话里有话。"

白诗言把剩下的糖画递到墨泯嘴边,笑盈盈的:"你说,她那药箱里装的,除了银针,会不会还有别的古怪东西?瞧她簪子上的蝎子,怪吓人的,偏生她戴在发间,又说不出的利落。"

"想知道?"墨泯咬掉最后一点糖尖,舌尖尝到点微涩,"若是你好奇,改日我让人打听打听。不过看她方才的样子,怕是不喜欢旁人窥探。"

正说着,忽听医馆那边传来争执声。原来是方才被夜棺姬骂走的张掌柜去而复返,正指着门内嚷嚷,却被夜棺姬提着药箱迎面怼了回去:"怎么,刚走三步就疼得受不住了?"她挑眉冷笑,"还是说,终于想明白自己是个蠢货了?"

张掌柜脸一阵红一阵白,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递上包东西:"我家婆娘......让我送些谢礼......"

夜棺姬瞥了眼那锦盒,没接:"药钱昨日已付,不必多礼。"转身便进了医馆,木门在张掌柜面前"砰"地关上,连带着他那句"多谢"都关在了门外。

白诗言看得直发笑,拉着墨泯的手往回走:"这人真是有趣,硬气起来像块冰,偏又让人恨不起来。"

墨泯低头看她笑弯的眼,掌心被她攥得温热:"世间奇人多着呢,不过......"他话锋一转,捏了捏她的脸颊,"再奇的人,也不及我身边这位贪吃糖画的小姑娘可爱。"

白诗言被他说得耳尖发烫,伸手去捂他的嘴,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,往马车的方向带:"天快黑了,先回府吧。”

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,发出规律的轻响。白诗言靠在软垫上,手里还捏着那根啃剩的糖画竹签,转着圈儿玩:“你说那夜大夫,怎的总戴个面具?”

墨泯正替她剥橘子,闻言抬眸:“许是脸上有疤,不愿见人?”

“不像。”白诗言晃着竹签,“你瞧她露在外头的下颌,线条多好看,想来眉眼也差不了。我倒觉得,是故意让人猜不透呢。”她忽然凑近,指尖点了点墨泯的脸颊,“就像你,平日里瞧着温文尔雅,骨子里却犟得很。”

墨泯捉住她作乱的手指,往唇边送了送,轻咬一口:“那你呢?看着乖巧,捉弄起人来却半点不含糊。”他想起方才在医馆外,她故意趁人不注意,往自己手心塞了块融化的糖渣,笑得像只偷腥的猫。

白诗言抽回手,指尖还沾着他唇上的温度,脸颊微微发烫:“谁让你方才在马车上欺负我。”

“我何时欺负你了?”墨泯低笑,将一瓣剥好的橘子递到她嘴边,“明明是某人先勾着我不放。”

橘子的酸甜混着方才糖画的甜香,在舌尖漫开。白诗言含着橘子,含糊不清地说:“那夜大夫的医术,倒真让人好奇。你说……她会不会治些偏门的病症?”

墨泯替她擦去唇角的橘汁:“怎么突然关心这个?你哪里不舒服?”

“不是我。”白诗言摇摇头,“前几日听母亲说,城西有户人家的孩子,生下来就不会说话,找了许多大夫都没用。若是夜大夫能治,倒是件积德的事。”

墨泯握住她的手,轻轻拍了拍:“晚些我让人去问问。不过她性子古怪,若是不愿出手,也别强求。”

马车渐渐驶入熟悉的街巷,远远能瞧见白府的朱漆大门。白诗言掀开车帘,望着窗外掠过的灯笼,忽然笑道:“今日倒是有趣,先是偷着亲你被青禾撞见,又吃了糖画,还见了位这么特别的大夫。”

墨泯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心头一暖,凑过去在她额角印下一个轻吻:“只要跟你在一起,寻常日子也能变得有趣。”

车帘外,晚风吹起檐角的铜铃,叮当作响,像在应和着车厢里的软语温言。

马车刚拐进白府后街,离大门还有段路,墨泯忽然按住白诗言要掀帘的手。车厢里的熏香还萦绕着,混着她发间淡淡的茉莉气,让人心头发暖。

“急什么。”他低声笑,指腹摩挲着她方才被糖画黏过的唇角,“等会儿你进了府,怕是要到夜里才能好好亲你了。”

白诗言心跳漏了一拍,刚要开口,就被他轻轻按住后颈。墨泯的吻来得又轻又急,带着橘子的清酸和糖画的甜,像把方才没能尽兴的亲昵都攒到了一起。他的指尖陷在她鬓角的软发里,吻得愈发深,仿佛要将这一路的欢喜都揉进唇齿间。

车厢随着马车的晃动轻轻晃悠,白诗言被吻得喘不过气,指尖攥着他的衣襟,指节都泛了白。直到听见车夫扬鞭的轻响,才猛地推了推他,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:“别……快到了。”

墨泯抵着她的额头,呼吸还带着不稳的热,却故意用鼻尖蹭了蹭她泛红的眼角:“这是先补上的。”他替她理了理微乱的衣领,指尖划过她发烫的耳垂,“晚上等着我,欠的还得慢慢还。”

白诗言咬着唇没说话,只是偷偷抬眼瞧他,见他唇角还沾着点自己唇上的胭脂,忍不住伸手替他擦去,却被他捉住手,在掌心轻轻吻了一下。

白诗言的身影消失在朱漆大门后,墨泯仍坐在马车里,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鬓发的温软。直到门房躬身退下,他才吩咐车夫:“去趟城西的首饰楼。”

马车缓缓驶过长街,他望着窗外掠过的青石板路,想起方才白诗言攥着他衣袖时眼里的光,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。到了首饰楼,他细细挑了支缠枝莲纹的银簪,簪头嵌着颗莹润的珍珠,正配她那日穿的月白裙衫。付账时,忽然想起她绣帕上的并蒂莲还差几缕水绿色的线,又让掌柜记下,改日送来。

墨泯刚走出首饰楼,就见随从匆匆赶来,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:“公子,这是方才布庄掌柜让人送来的,说是新到的几种绣线,颜色格外鲜亮,想着或许合白姑娘的意。”

墨泯掀开盒盖,里头果然是十几轴丝线,赤橙黄绿青蓝紫,还有几种渐变的晕染色,在阳光下瞧着像揉碎了的彩虹。他想起白诗言偶尔会自己绣些帕子,针脚虽不算精致,却总透着股娇憨的认真,便点头道:“一并送去相国府府,让绣房的人跟着学学配色。”

随从应声退下,墨泯转身往自家的书局走去。书局里新到了一批话本,其中有本是白诗言前几日提过的,说想看那篇写江南烟雨的传奇。他让掌柜的取来,指尖翻过几页,见里头夹着张手绘的江南水巷图,笔致清丽,倒像极了白诗言的画风,便随手抽出来,打算晚上带给她。

正翻着话本,账房先生拿着几本账簿过来:“公子,这是上月各分号的营收,绸缎庄和首饰楼都比往常多了三成,尤其是新上的那几款闺阁首饰,卖得最好。”

墨泯接过账簿,目光却在看到“胭脂铺”三个字时顿了顿。那家胭脂铺是他去年盘下来的,专为女子调些新奇色号,前几日刚试出一种浅桃色,膏体里掺了珍珠粉,涂在唇上会随体温变深,像极了白诗言方才被吻过后的唇色。

“让胭脂铺把新调的‘桃夭’色装十盒,送到白府。”他合上账簿,语气平淡,“再让师傅多调些茉莉香的香膏,她夏天爱出汗,这个清爽些。”

账房先生一一记下,见自家公子望着窗外出神,指尖还无意识地敲着桌面,那节奏轻快,倒像是藏着什么喜事,忍不住笑道:“公子近来常往相国府送东西,白姑娘怕是要嫌库房堆不下了。”

墨泯抬眸,眼底漾着笑意:“她库房大,装得下。”他想起白诗言收到礼物时,总是先蹙眉说“又乱花钱”,转身却会偷偷拆开来看,那点口是心非的模样,比什么账本都让他觉得欢喜。

看看日头渐斜,墨泯收起话本,对掌柜的道:“余下的事你盯着,我先回府了。”

马车往轩别院去时,他靠在车壁上,指尖摩挲着那张三巷图,心里盘算着:晚上见了她,先把话本给她,再提提那匹烟霞锦,若是她肯试穿,定要好好夸夸她,毕竟,能让他这般牵肠挂肚的,这世间也就只有一个白诗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