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28章 《道的双重凝视》

《道的双重凝视》

——论粤语诗《睇道》中的方言哲思与视觉辩证法

文/元诗

在当代汉语诗歌的版图中，方言写作始终是一条隐秘而重要的支流。当诗人树科以粤语写下《睇道》时，他不仅延续了汉语诗歌对"道"这一终极命题的千年叩问，更通过方言特有的音义结构，开辟了一条通向"道"的新路径。这首诗表面上探讨"看"与"道"的关系，实则构建了一套完整的视觉认识论——"睇"作为粤语特有的视觉动词，与普通话中的"看"形成微妙差异，这种差异恰恰是理解全诗哲学深意的钥匙。在"睇"与"道"的谐音游戏中，诗人展开了一场关于认知方式、存在本质与语言局限的深刻思辨。

"睇道，唔系剃度/但系，实要剃心/先至睇得到啲道……"开篇三行即确立了全诗的核心隐喻系统。"睇道"与"剃度"的谐音关联并非简单的文字游戏，而是揭示了认知行为的暴力本质。佛教中的"剃度"是通过外在形貌的改变象征内心皈依，而诗人提出的"剃心"则更为彻底——这是一种认知前提的自我清除，是去除所有先验观念的精神苦修。值得注意的是，粤语"睇"比普通话的"看"更具专注性与穿透力，《广韵》记载"睇，视也"，而《说文解字》注为"小视也"，这种既全面又细微的视觉特性，恰与"道"的既显且隐的特质形成呼应。诗人暗示，唯有经过心灵剃度的纯粹之眼，才能触及"道"的微光。

诗歌第二节的辩证结构令人想起老子的"道可道，非常道"："睇道，点睇得到？/睇唔到嘅，有道/睇得到嘅，冇道……"。这里呈现了认知的悖论：视觉确认与存在实相之间的倒错关系。禅宗有云"见见之时，见非是见"，当"道"被对象化凝视时，它已非本真之道；唯有在视觉的盲区，"道"才保持其完整性。诗人利用粤语双重否定"睇唔到"产生的特殊语气，强化了这种认知困境。明代思想家王阳明曾言"你未看此花时，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"，而树科的表述更具颠覆性——看见即意味着遮蔽，认知行为本身构成了对真理的干预。这种思想与海德格尔对"此在"的论述异曲同工，都揭示了存在在显现过程中的自我隐匿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