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9章 跳楼的接生婆鬼(第2页)
油灯“啪”地亮了。
张启山已经晕了过去,肚子上的麻绳松了,露出底下诡异的缝合疤痕,线脚和王二嫂肚子上的一模一样。阿秀不知何时捡起了布娃娃,正用手指抚摸娃娃肚子上的裂口,嘴里发出“咿呀”的声音,像婴儿在哭。
林婉儿捡起地上那截被斩断的红棉绳,凑近了闻,除了血腥味,还有股淡淡的石灰味。“师父,这绳被埋过。”她突然想起什么,转身看向刘三,“二十年前,你是不是把陈玉珠的尸体拖去乱葬岗了?”
老仵作瘫坐在地上,裤裆湿了一片。“是……是镇长让我埋的……他说要埋在塔楼地基下……还让我往坟里撒石灰……”他突然捂住脸哭起来,“我听见了……埋的时候听见坟里有婴儿哭……”
李承道的罗盘指针慢慢停下,红针直指镇西塔楼。他捡起地上的桃木钉,钉子尖上沾着点黑色的粘液,散发着腐烂的草药味。“看来咱们得去趟塔楼了,”他看向窗外的暴雨,“去会会那个真正没生下来的‘东西’。”
林婉儿的指尖划过布娃娃肚子里的红棉绳,突然摸到绳头上有个小小的结——那是她生母教她打的“平安结”,二十年前,她生母离开家时,留给他的襁褓上就有个一模一样的结。
雨还在下,塔楼的方向传来隐约的歌声,像是女人在哼催生调,哼到最后突然拔高,变成凄厉的哭喊。赵阳握紧了手里的匕首,总觉得这落雁镇的雨,下得像无数根红棉绳,正悄悄缠向每个人的脖子。
塔楼的石阶爬满了绿苔,被雨水泡得滑腻腻的,踩上去像踩着烂肉。李承道的桃木剑在手里转了个圈,剑穗上的铜钱磕出轻响,勉强压过石阶深处渗出的“滴答”声——那声音不像雨水,倒像血珠砸在空坛子里。
“师父,这楼不对劲。”赵阳举着油灯往前走,火苗被风扯得歪歪扭扭,照亮墙面上斑驳的血手印,“你看这手印,全是小手,跟刚出生的娃似的。”他说得牙酸,突然脚下一滑,差点摔下去,低头才发现台阶上积着层黏糊糊的东西,泛着乳白,像掺了血的奶水。
林婉儿的伤疤疼得钻心,右手食指不自觉地抠着石阶缝隙,指甲缝里塞满了湿泥。她盯着墙面上的血手印,突然按住赵阳的肩膀:“别动,数清楚。”
油灯凑近了照,墙面上的小手印密密麻麻,大小不一,但仔细数去,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三个。“二十三年……”林婉儿的声音发颤,“民国元年至今,每年添一个?”
李承道的罗盘红针突然垂直向下,针尖几乎要扎进石阶。“不是添,是找。”他蹲下身,摸出张黄符贴在石阶上,符纸瞬间洇开黑痕,“这些手印是‘引’,有人在找二十三年前丢的东西。”
说话间,顶楼传来木板吱呀声,像有人拖着腿在走。赵阳摸出桃木钉攥在手心,钉子被体温焐得发烫:“师父,我上去看看?”
“一起走。”李承道的左眼疤痕突突直跳,他看见一缕黑气从顶楼门缝里钻出来,在楼梯扶手上缠成个绳结——正是催生绳的“锁命结”。“记住,见了那东西,先钉她的咽喉,当年陈玉珠死前被人堵过嘴,那是她的执念点。”
顶楼的门虚掩着,风从门缝里灌进来,带着股浓重的腥甜。赵阳一脚踹开门,油灯“哐当”掉在地上,火苗窜起半尺高,照亮了横梁上挂着的东西——一件蓝布接生服,下摆滴着水,衣角绣的“珠”字被血浸成了紫黑色,衣服底下悬着根红棉绳,绳头垂到地面,正对着一个暗格。
“在那!”赵阳刚要冲过去,就被林婉儿拉住。她指着接生服的袖口,那里绣着朵莲花,针脚歪歪扭扭,最后一针明显是仓促收尾,线头还露在外面——和王二嫂床头襁褓上的莲花绣得一模一样。
“这衣服是故意挂在这的。”林婉儿的指尖抚过暗格边缘,木头被磨得发亮,显然常有人翻动。她深吸一口气,猛地拉开暗格,一股霉味混着草药味扑面而来,里面躺着本牛皮账簿,封面上沾着块干枯的指甲。
李承道翻开账簿,纸页脆得像枯叶,上面的字迹却很清晰,是陈玉珠的笔迹——她接生时总爱记录产妇的生辰八字,字迹娟秀,唯独最后几页写得潦草,墨迹里还混着暗红的血点。
“民国元年三月初七,镇长夫人张氏,双胎,孕八月。”林婉儿念着最后一页的字,声音越来越低,“先生一女,气绝;次女……被镇长捂死腹中。陈婆不肯,遭毒打。”她突然停住,指尖划过纸页角落的小字:“抱走长女,藏于哑女家,留莲纹为记。”
“轰!”
横梁上的接生服突然掉下来,红棉绳像活蛇般缠向林婉儿的脖子。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挡,伤疤被绳子勒得鲜血直流,眼前瞬间炸开一片血红——她看见二十年前的塔楼,陈玉珠抱着个襁褓从窗口跳下,襁褓上的莲花绣纹在月光下泛着光,而窗口站着个男人,正用手帕捂着脸,手帕上沾着血。
“是你……”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又怨又恨,“你就是那个跑掉的……”
“放开我师姐!”赵阳扑过去,将七孔桃木钉狠狠钉向红棉绳缠绕的方向。钉子穿透绳子,扎进墙里,冒出阵阵黑烟。他看清了那道白影的脸,皮肤像泡发的纸,眼眶里没有眼球,只有两个黑洞,黑洞里淌出的血水正滴在账簿上,晕开“张启山”三个字。
“他骗了你们……”白影的声音忽远忽近,红棉绳突然转向,缠向赵阳的脚踝,“他把死胎埋在地基下……用石灰烧我的娃……”
李承道甩出桃木剑,剑刃斩断红棉绳,却见断口处涌出无数细小的血丝,在空中凝成婴儿的形状,尖声哭叫着扑过来。“是枉死的婴灵!”他从怀里摸出个葫芦,拔开塞子,“赵阳,割手指!用你的血泼它们!”
赵阳咬着牙划破指尖,鲜血甩出去,碰到血丝就燃起蓝火。他趁机拽起林婉儿往后退,却发现她的右手正按在暗格边缘,指甲缝里抠出块碎木片,木片上刻着个“林”字。
“师姐,走!”
“等等!”林婉儿突然抓起账簿,翻到中间一页,上面贴着片干枯的益母草,草叶背面用胭脂写着个“婉”字。她的伤疤突然不疼了,反而有种熟悉的温热,像小时候母亲握着她的手。
白影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,红棉绳疯狂地抽打地面,石阶缝隙里渗出更多的血水。李承道的罗盘红针剧烈跳动,指向楼下:“不好!她要去挖地基!”
三人往楼下跑,刚到二楼,就看见哑女阿秀站在楼梯口,怀里的布娃娃肚子被撕开,露出里面裹着的半截红棉绳——这半截和账簿里掉出的绳头一对,正好拼成完整的一根,绳尾绣着的“秀”字被血水浸得发亮。
阿秀指着楼下,又指了指布娃娃,突然做出个撕肚子的动作,然后双手合十,对着塔楼地基的方向拜了拜。
“她是说……埋在地基下的死胎,要挖出来才能安息?”林婉儿的声音发颤,她看着阿秀,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,突然明白那道伤疤不是被鬼婆所伤——二十年前陈玉珠跳下塔楼时,襁褓里的女婴抓伤了抱她的人,而那个人,就是现在的阿秀。
楼下传来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像是地基被炸开。白影的哭喊声越来越近,带着股令人作呕的石灰味。李承道拽起林婉儿就往楼下冲:“快走!再晚就被她拖去当替身了!”
赵阳断后,回头时看见横梁上的接生服正慢慢飘起来,衣角的“珠”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,像只眼睛在盯着他们。他突然想起老仵作的话——“陈玉珠的孙女,当年被偷偷送走了”,再看阿秀怀里的布娃娃,娃娃的眼睛处缝着两颗黑纽扣,像极了陈玉珠被乌鸦啄掉眼球的空洞。
雨还在往塔楼里灌,混着血水顺着石阶往下淌,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。林婉儿跑在最前面,账簿紧紧攥在手里,她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看,那目光里没有怨毒,只有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,像母亲在找丢失的孩子。
地基下的响动越来越密,像有无数只手在刨土。李承道一脚踹开塔楼侧门,冷雨劈头盖脸砸下来,混着石灰的腥气灌进喉咙,呛得他直咳嗽。
“师父,往哪跑?”赵阳拽着林婉儿的胳膊,她的右手还在流血,染红了半截账簿。远处的镇公所方向亮起火光,隐约传来张少爷的哭喊,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。
“去乱葬岗!”李承道的罗盘红针突然转向西北,“刘三说陈玉珠埋在那,她的尸骨没安,婴灵就散不了!”他拽过阿秀,布娃娃在她怀里颠得厉害,裂开的肚子里露出半截红棉绳,正随着跑动轻轻抽打她的腿。
乱葬岗的坟头被雨水泡得发胀,一个个土包像鼓起来的脓包。李承道刚要找陈玉珠的坟,就看见最靠边的那座新坟前站着个黑影,正用手往坟里刨土,指甲缝里全是黑泥,刨出的土块里混着石灰渣。
“是老仵作!”赵阳举着油灯照过去,刘三的头发粘在脸上,嘴角挂着白沫,“刘三爷!你在干什么?”
老仵作猛地回头,眼睛瞪得滚圆:“她要出来……她要带着娃出来……”他突然指向坟头,“二十年前我埋她的时候,她怀里还抱着个死胎……是镇长塞进去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