繁谊 作品

18.话本先生的戏班子(二)

“法王不许我另外有人。”

“不是不许,只是不愿,如何才能求得姑娘一心一意?”

她蔑了他一眼,“不用你费劲来求,我心里就你一个,余下都是和你有关的阴谋诡计,人的心就一点点大,装不下许多东西。”

他欣喜得把人抢进怀里,满心的笑意用一个个吻向她传递。

很会磨人。

伺候他换上她新手洗过的衣袍,她靠到窗畔任晚风撩发,思虑便在静谧中随着吹起的青丝一同放飞。

他手执木梳替她梳发,听她将心事一重又一重和盘托出。

“佛爷可知有什么人,让摄政的权势不值一提,逼得他虚情假意到令人作呕的地步?”

“支府蓉小姐。”他饶有兴味地拨弄着她的长发,沉迷在情丝绕指的蜜意里。

“支府蓉小姐?她叫支蓉?摄政是不是在打她主意?”

她的措辞,露骨得惹他发笑,“摄政确想与支府联姻,支府现今当家的是长公子支玉,他不肯同意这门婚事,摄政锲而不舍,仍在争取。”

“长公子为什么不同意?”

“他有较深的门户之见。”

“都摄政了还门户之见?再往上就要逆天了。”

“非也,是身世不清。摄政之父,因叛国叛教被处以极刑,摄政家族从此没落,摄政年幼时与母亲流落街头行乞,至今仍遭贵族耻笑。”

“这些贵族真是……”

不对,她为莲镶则抱打什么不平,呸呸呸!

她轻掴了一下好争善恶的嘴巴。

皎双又腻呼呼朝她索取一吻,“年少的摄政确实可怜,我亦怜他可怜之处。”

二十四年前,有寂派初露崛起之势,就遭遇无寂派连环打压——镇压、清洗、孤立。

镇压即是剥夺有寂派话语权,禁止有寂派僧人参与法会,强占十八座有寂派寺院,以武力逼令“有派”僧人改宗。

清洗即是屠杀,那十八座被强占的有派寺院皆被血洗,幸存僧人不过几十,皆被驱逐出境,缴纳高额罚金才得以回国。

孤立即是组建“反有教联盟”,无寂派联络各地各国“无教”贵族与僧众结成联盟,意图彻底剿灭有寂派,他们将“有派”视作邪教异端,将“有派”僧人视为在逃要犯,未出家的百姓在家里悄悄信奉都不行,一旦发现,轻则高额罚款,重则诛连至亲。

当年的有寂派,连礼佛的资格都没有,若私下聚首逾超五人,便被冠以“聚众谤佛”之重罪处死。

这么说吧,他们几乎等于被开除“人籍”,信仰是原罪,信“有”就是犯罪。

有寂派颓势尽显,莲镶则他爹莲咏,却异想天开地加入到这个溃不成型的阵型里。

他有力挽狂澜之势?还真有。

他会社交啊。

莲咏与达汗国钦吉部大君取得联络,没错,就是那个后来与无寂派结盟企图扳倒摄政和有寂派的钦吉部。

想当年,摄政他爹莲咏和钦吉部大君之来往是非常甜蜜的,两只枭雄不谋而合,莲咏以无寂派“饮酒娶妻、犯戒背祖、腐败敛财”为由吹响战争的号角,钦吉部则以“护教”之名携骑兵压境。

这一次,命运向有寂派倾斜。但莲咏没有造屠杀之业,他亲自前往西南活抓当年的无寂派法王,将其缝入战鼓,活生生敲击而死。

这是最高明的手段,亦是最残酷的宗教心理战,那些个无寂派僧兵知道战鼓里纫着他们的法王,心理防线早就崩溃,随着莲咏一下接一下敲响战鼓,鼓中人的哀嚎逐渐消匿,只见红血渗出鼓面。

无寂派当场就萎靡了。

莲咏就此偃旗息鼓,与钦吉部高高兴兴分享战果,有寂派从此开启了舍离国霸权之路,这波政治投资莲咏本是稳赚不赔的。

但钦吉部过分了,凭着护教有功另立法王,以摄政之席说服莲咏鼎力襄助。

摄政的位置还没坐热,莲咏便以“叛国叛教”之名,被有寂派贵族处以极刑,府邸被抄没,年仅六岁的幼子莲镶则只能随母行乞街头。

不杀他不是贵族仁慈,是贵族觉得这样更解气。

钦吉部改立的法王不合转世仪轨,既不合法又不合理,自是不得人心,不被承认。

而有寂派之本教法王——欢喜智大师,竟不计前嫌,主动向钦吉部示好,收“假法王”为关门弟子,以“我之后者,以待来日”一诺,哄得钦吉部服服帖帖。